霁县县城中,有两个医馆,分别是南山草堂和芝兰斋。南山草堂在县城东街北侧,院落坐北朝南,在热闹的东街,门堂略显清净。
南山草堂主人孙旦一每月逢五上山采药歇业,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坐堂问诊。南山草堂在霁县口碑颇佳,一来是因为草堂药费更便宜,二来南山草堂规矩是,凡经南山草堂三次诊疗而治不好的病,病人后续所有诊费、药费全免。
正午,草堂院子里,头戴镶金四方帽的赵丹阔嘬了一口茶后,把土黄色的粗陶杯轻轻放在石桌上,茶杯旁那根黑黢黢的戒风棍尤其戳眼。他嘴里嘶了一声,转头对着正在碾药的孙旦一说:“你说青石村的赵刚死于他杀,可有根据?”
“赵刚月初带他母亲来过草堂。我看他当时身材壮硕,腰直肩挺,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身体状态不似有病。可大人您说他死状佝偻瘦削,面色暗哑,身体皮肤松弛,关节僵硬。我行医多年,即使身患重症绝症,一个人也绝不可能在不足十天内,身体产生如此巨大变化。”孙旦一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这赵丹阔。
“但尸体并无外伤”赵丹阔说道。
“杀人不必血刃。”孙旦一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接着说,“里有司大人,您是知道我为何来霁县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药?可赵刚没钱没权,为何有人要害他?”赵丹阔问到。
“这就是您的责任了,大人。”孙旦一站起来,拍了拍前襟上的草药渣,转身就向里屋走去。
“等等!”赵丹阔叫住了他,“你给我详细说说,当年你是如何发现王员外药里有问题的。”
孙旦一眼角开始不自然的抽动起来,平时看起来平和的面容,略显出了狰狞之色。他说道:“今日,你是里有司,我在覃正府的事情,暂不归您管。”
孙旦一知道,南山草堂之所以能顺利在险恶的霁县经营下去,与里有司赵丹阔的关照有很大的关系。但此时,孙旦一实在不想,也没有勇气再提起那件事情。
恰好此时,外堂铜铃响了起来,这铃声瞬间抚平了孙旦一脸上的狰狞之色,他又成为平和的郎中孙旦一了。
赵丹阔来南山草堂,不是为了喝一壶孙旦一的药茶,他想找到赵刚死亡的真正原因。虽然大司长已经交代,不必深究此事。若不是赵刚死状奇特,赵丹阔也不会心存疑问,来找孙旦一谈论此事。
赵刚尸体是在清晨被邻居发现的,尸体蜷缩在菜地边。赵丹阔是第一个到现场的里有司。通过周边的走访,赵丹阔了解到,赵刚是城南青石村村民,家里除自己外,只有一老母亲。周边乡民反映,赵刚开朗乐观,乐于助人,邻里和谐,没有听说和谁有过矛盾,邻居对赵刚不明不白的死都摇头叹息。
深夜,南山草堂北屋还亮着烛光,桌上乱七八糟摆满各种医书,孙旦一坐在桌后眉头紧锁,双目微闭。孙旦一脑袋里不断反复呈现出赵刚的死状,佝偻、皮肤松弛、关节僵硬,到底是什么毒性,能造成这种状况?
虽然孙旦一当晚就逃了出来,但他对王员外的死状记得一清二楚。王员外死时也是皮肤松弛、面色晦暗,但身体浮肿,关节也并未僵硬锁死,这两点与赵刚的死状不一样。王员外从外表看起来就像肾阳不足、血瘀水停之状。但即使肾阳再虚,也不至于让王员外在孙旦一面前立即死去。于是孙旦一判断,一定是有其他药物作用,方能使得王员外快速死去。
当晚,在王员外家做法祈祷的刘道士,救了孙旦一一命。
道士眼见王员外快不行时,贴到了守在床边满头大汗的孙旦一,轻声说道:“你快走,此地不能再留。”孙旦一回头瞪着道士并未多言,他只道此道士乃一欺世盗名的骗子罢了,寻思着事主要死去,家属多半也不会再给钱了,难说因此还还惹祸上身,污了自己名声,故而想拉上孙旦一一起逃走。
王员外呼吸急促,心率暴增,眼见不能活了,但孙旦一还在奋力运针。王员外突然抽搐,手脚乱挥,把身上的银针撕了个七零八落,血液从皮肤渗出,看起来极为诡异可怖。家仆见状,大喊着少爷,冲了出去。此时,孙旦一顿觉手腕一紧,似一把铁钳锁住,回头一看,正是道士抓住自己,只闻道士大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拉住了孙旦一就往屋外跑去。此时院里已有不少灯笼奔了过来,为首的大喊着:“都给我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
道士拉着孙旦一左右腾挪,尽往花架下,墙根处这些阴影处钻。不多时竟然逃出了员外府。
直到两三里外,道士方才放开孙旦一。孙旦一摸着被捏得青紫的手腕,朝着道士骂道:“眼见救不活!你这个死老道生怕惹事,也不必拉着我走。现在可好,员外府看我不在了,此事要追究到我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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