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手?不是猪蹄?”符音刚出来,听他们这几句话就探出头。
源:“现在鸡爪也不兴叫凤爪吗?”
符音:“话说妖族要是看到同类被炖感觉怎么样啊?”
源:“眼泪从嘴角流下来继续吃。”
老人又跟上话题:“曾经一有事妖族就销声匿迹了,有好处大家又是一家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呢还要占用资源。”
源放松时一腿搭凳子上说:“那怎么不一样呢,妖族的法术在人间不适用,也没占什么便利。”
老人立刻眉头紧皱摇头摆手,开始输出观点。
符音也紧皱眉头:“哎哟,你们大人就喜欢谈这个。”
只是一言一语之间,符音莫名感觉源的话术有点特别。没有强烈的反驳意见,也顺着话经常肯定,到最后也不知道源的观点是什么,只是老人谈起来便如放闸的洪水滔滔不绝。
谈到山,谈到水,又谈到桥,老人说这钱花得不对,绝对有人吃回扣,结构哪里不合理之类,源也回道:“是呢,这玩意很赚钱。”
“当年这么搞,还打生桩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垮。”
源也兴头上,“那不简单,结构老哥知道怎么分析,溯,你跟他说。”
“溯?”
诶?
此时几道小菜先做好,阿灰和风言微陆续端出来,正热气腾腾。
“咱们暂时没买其他食材,所以是拿家里的肉菜做,请见谅。”阿灰说。
筷子摆在盘子旁,老人的注意力本还在话题上,只是见那熟悉的回锅肉,随心夹起一片送入口里,蒜苗的清香便在口腔中回荡。
谈到深夜里确实有些饿了,正如那年大家慌忙地跑进深山,只拾野菜树皮吃、抓到啥吃啥的日子里,一盘经过调味烹煮的菜便是人间美味。
源茫然寻顾四周,真不见溯影子。
“哎!哎!怎么样?”大家好奇。
厨房里还在忙碌着,从九点快忙到十二点。
“真是好东西,我等等那猪手。”老人颤颤巍巍放下筷子。
源打开手机拨通溯的电话。
“嘀——”
“喂?”
还好,应答得很快。
“都半夜了怎么还没回来?”
“回……哪里?”
“不是咱们一起找的门面吗?”
“一起?你是?”
源立刻猜出什么情况,“我叫源,门店位置在染房街xx酒店对面,速回。”
“啊。”
对面也很疑惑,挂掉电话后,源又恢复笑容问道:“您母亲还能嚼吗?”
“老了难免,只是想尝尝过去记忆里的味道。”
(三)撞客
老板娘站在店门前,门口挂的小旗上写着大字,满意地扫过招牌。
“相见时是九十四年前,店名取个‘玖拾肆’也算是纪念吧。”
银花在桑林中穿梭,林海翻涌,桑叶翻飞。惬意的风撩动心绪,时光也缓慢流淌。
“你还在后山钓鱼吗?”
“在江边换地方了。”
“怎么还是只钓了小餐条啊。”
钓者摘下遮阳帽,食指勾下遮脸防晒的布,再精致的脸也已经经风吹日晒粗糙黯淡。
“用来钓大鱼的,等着看。”
很多年前晚春时节,雨水缠绵之际,银花去桑林摘些桑果,脚下小路泥泞,丝织的长裙沾染泥水。桑叶包裹桑果,深紫色的汁水混着雨水流淌。
钓者满是沟壑带有泥土的手接过桑果子,送入嘴里,清甜的味道扫清疲倦,又继续坐回小木凳,等着芦苇漂传来讯息。
和现在拿着碳纤维杆不同,钓者在山上一片竹林宰了一根称手的金竹,简单去枝即可用,随地挖点泥鳅就钓一晚上。
银杉曾跟着银花好奇那位钓者,白日隐山林,夜里守河边。
“这个时候最怀念以前呢。”
大半夜只听田间蛙鸣,附近小池莲叶田田,大家坐在院内看着漫天繁星,蒲扇来回摇时,不少人便入了梦。那时银杉不叫银杉,叫金杉;银花叫金花,他们曾来自王家收养的妖族,随意将王姓添加笔画,改“玉”或“全”,最后定了“金”。
“干什么,别惊了我的窝子!”钓者叫银杉赶紧走。
夜晚许多人都已深睡,银花却在躺在山坡上等着睡意。他听见过雷鸣般隆隆的声响,从远及近、越来越近——以至于尖声鸣响的笛音几乎刺破耳膜。微风时,星辰云间都微微颤动。长长的站台看不见尽头,浓云漫过视野,银花坐起身,田野都被浓雾覆盖。
“嘘,我在钓蝴蝶,这是夏季才有的。”
山坡上也有长发的女子坐在那,一挥长杆,晶莹的丝线在天空中画出一道长弧。那打扮倒很特别,印象中还是能找到一点熟悉的地方,比如说很像海外回来的富家千金,要么穿着时尚的风衣干练老道,要么烫着卷发华丽长裙在繁华都市里谈笑。
“请问你来自哪里?”银花问。
女子盯着云海,云间似有荧光闪烁:“来自云海间。”
“蝴蝶怎么能钓呢?”
女子却笑:“梦境里有什么做不到呢,想象一下,蝴蝶会像萤火虫一样发光。”
想象……
蝴蝶的翅膀如同蜻蜓的翅膀晶莹透明,翅膀的经络却有荧光,昏暗的环境更加明显。
唉,怎么都喜欢垂钓呢。
山上那座小庙依旧孤寂地沉睡着,老板娘独自走出古镇,本想沿着崎岖小路去往城乡,那里还是一条街道的聚居村庄,也算是个镇。
“大城隍小庙子皆是客,咚咚隆咚锵!”
“红牙鬼青面怪都无情,咚咚锵隆咚!”
山上锣鼓声大噪,银花梦中惊醒,那声音震耳欲聋,整个心惊,就从坡上弹起来。
“哎——嘿!”
山上的老人惊着忙慌下来,举着道旗,身旁还有少男少女紧跟地躲在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在敲锣打鼓向大家宣布要结婚似的。
“今晚算风水、姻缘、运势……包灵!”
“你有病吧!终于全部猜中了就跑山下到处喊!”那个男子正是菘青,女子蓝姐。
旁边几个村民从屋里着急跑出来,破口大骂:“敲你那个破大锣忙着办白事啊!”
太丢人了。菘青连忙拦住正要张口的老家伙,但是他依旧不停活:“咚咚隆咚锵!赶快屯衣又屯粮~冬天寒风起,北地无米仓。”
大家都骂那老人“疯子”。
老板娘看热闹般,暗自数人,心想到,这其中村民都聚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也藏了一个妖族。
“蓝妹儿,少跟来路不明的人相处哦。”老板娘提醒道。
其中村民看见老板娘打扮,华丽的长旗袍,长发绾成髻,精致黑檀木簪子缀着玉珠,一看就是个贵妇人。
“小心点哦,山野里土匪多。”有人提醒道,不过语气中还是带点羡意。
蓝姐在热闹人群里听不清话,老板娘道谢后,继续赶路,说是以他想法,那里地势较为平坦,适合建房子,以后说不定会发展起来。
银花在坡上隔着低矮灌木丛看着田边的热闹,等那群人散去,也已经日上三竿。
“喂,银花,你在发呆什么?”钓者抬头,宽檐帽下阴影处露出双眼。
“没什么,看你钓鱼真无聊,我去找银翘玩。”
老城夜深人定时,唯有一家大院内还有灯火,昏暗环境中其他人看不清早早睡下,银翘依旧目明手巧,针脚细密准确。灯熄时,若夜空月明星稀,他便会坐在庭院里继续。
银花不知道银翘来自哪里,他仿佛是凭空出现,蓝色的长发十分扎眼,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定是精怪。妖族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人间混,很少见。
银花默默坐在阶台,回想那老人的话,“屯衣屯粮”,难道大灾年要到了?
(四)错位
店内最后的菜已上齐,经过半夜慢炖,蹄花早已软烂,捞出淋上调制酱料,红油漫入白肉,撒上葱花,暖色灯光下显得诱人无比。
老人提起筷子一夹,轻轻颤微的筷子下蹄肉如同豆花绽开,酱料渗入内里,汁水混合。待拌匀后,一块肉送入嘴里,未嚼先化,腾腾白雾,香气四溢,整个人仿佛回到遥远又熟悉的那段时光,灰眸子里泪光闪烁。旁观的人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怎么流泪了呀?”唯心多问。
“洋葱?”风言微悄声说,哈哈,当然只是随便说说。
“怀念啊,那个时候能尝到这样的味道。”老人回味着,“现在也就是怀念过去,不过办三席,都是当年的老友。”
凌晨时橙黄灯光氤氲着,困倦之意不知不觉,源提醒道:“大家都吃,吃完好收拾。”
大家围着一桌子,安排休息事宜,源不时盯着手机屏幕的时间,急躁地望着屋外。
风言微好奇提一嘴:“这么晚,溯究竟干什么去了?”
蓝姐只是礼貌夹了两筷子,就看着大家吃东西出神。
“这家伙铁定迷路了,天一黑就认不清街道。”源回答。
蓝姐听见这句话,突然回过神,低声自语:“他是忘了路吗?”
大家开始电话信息轰炸,吵闹起来:
“快接……视频通话、速度,你究竟在哪?”
“视频……什么是视频?”
“我记得你不是老古董吧,只会用老人机?”
但是另一边突然发出女人声音:“嗨——”
这声音像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大家都吓得坐回椅子上。
“喵呜。”不谷不时在旁边蹭来蹭去,眼巴巴盯着桌上的菜。
老人淡定自如:“这不是飞猫子银翘的声音吗?这个点要是飞耗子也在,便热闹了。”
“银翘?银家的?”蓝姐迟疑看向阿板阿灰,那俩也露出惊疑的神情。
“是洄!跟源一样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猝不及防地出现!”唯心多抱怨。
“我带他走了两条街哦!”语气轻佻,银翘气息拉长:“这条街就你家的饭馆还亮着灯,还是很好找的。”话音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人家先回后院休息,我们还要收拾。”
风言微低声:“这么多菜,放冰箱——符音你还在吃!”
符音回应:“你们都说话,那只好由我来消灭掉它们了!”
“咚咚。”门口有人敲门提醒,再进来,“哎哟~深夜整大餐呢。”银翘径自走向饭桌,还有几盘菜,顺手抽双筷子和符音坐一块挑菜,“好吃,和几十年前好像——是不是蓝姐出山了?”
阿板阿灰面面相觑,蓝姐回答道:“是我。”
门外还有一人一直徘徊犹豫,源偷笑一声,悄悄凑近门边,一把拽进来:“做贼呢?”
“不是......这些年变化太大了真不适应......”溯絮絮叨叨的,源故意鼓掌,吸引大家注意力。
“怎么个不适应法?”
“感觉视角不一样了——我有这么高吗?”
风言微和符音都坐下看他。
“你不一直这个身高吗?”源语气带有戏弄味道:“身高一米八,体重二百三,大块头不适应啦?”
“胡说!”风言微立刻站起来反驳,“溯这纤细身材会有二百三?”
符音默默夹起一道菜:“风哥,人家是铁疙瘩。”
风言微尴尬咳一声坐回去:“那不奇怪了。”
溯扫过眼前所有人,目光停留在蓝姐上,蓝宝石眼睛闪过一丝惊喜:“蓝妹!我竟然回来了!”
蓝姐的棕黑色眼眸倒映着陌生的脸,又看向风言微,喃喃道:“回来.....了?”
风言微无意之间与蓝姐对视,但是很快撤下视线低头,心跳加速。
银翘悠然捡完最后一块豆腐,“红金镯,白玉环,茫茫远处有铁飞。”鸮的眼睛总是能捕捉到轻微的举动,他看着眼前溯的举止,也猜透是谁。收拾吃空的盘子,继续慵懒地说道:“我就送到这里哦,回去还要看看——天快亮了。”
“慢走不送——”源笑嘻嘻挥手,回头继续催促:“还看着呢,溯,你跟蓝姐去西边庭院聊,别挡着大家干活。”
唯心多从楼上走下来,压低嗓子:“我已经安顿好老爷子了,大家快点收拾好歇息吧。”
不谷终于叼着一块肉隐没在草丛里大快朵颐。
将近凌晨三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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