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中午去送茶水的时候,谢衡窝在图书室的角落里,照着吴道子的画册,信手涂鸦。

安放进自己和父亲,还有老李头的脸,正在打架怒骂,气的姜凝偷偷把茶水掼在地上就走。

谢衡又一次偷偷溜出去看杂耍回来,正专心致志的翻着墙呢,正好和墙角守株待兔的姜凝面面相觑。

饶是谢衡皮糙肉厚,但是也不耐烦在无聊的图书室里,抄没完没了的论语。

于是谢衡脑海里闪过之前的新仇旧怨,恶向胆边生,一把抱住了姜凝,蹦到了墙外。

姜凝一刹那间脸红过耳,喉咙里将将蹦出来的怒骂斥责,都成了少女的呢喃娇羞:“你这个混蛋,你干什么?快放我进去。”

谢衡脸上盖着无赖的笑,一点也不衬托他令人赏心悦目的长相:“你去告状啊,这次你可也出来了。”

姜凝数不清自己在后门逮住了谢衡多少次,每一次他都嬉皮笑脸的保证不再犯。

姜凝如果心情好,就偶尔放他一马。

明天姜凝又接着蹲守在后门,既想又不想,直到姜凝带着一身蚊子包,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暗骂自己傻逼。

姜凝自己也分不清见到谢衡又一次违规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是满足还是不满足。

这一刻,外面的声音都沉静了,姜凝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像自己宣告,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无赖的少年。

姜凝很害怕,决定破釜沉舟:“好啊。”于是愚蠢的姜凝,选择了一个两败俱伤的方法。

姜凝吭哧吭哧地拖着谢衡到山长面前领罚,试图将这个小小的萌芽掐灭在萌芽中。

谢衡不知所措,无计可施,只好唉声叹气,一脸懵逼的又迎来了一轮罚抄禁闭。

一而再再而三,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贱兮兮的谢衡不知不觉的关注起了姜凝。

谢衡虽顽皮,但是天资聪颖。而且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谢衡是世家出生,自幼涉猎。

因此到了期中考试,毫无悬念的拿了个第一的综合分,引来无数人的关注,饶是姜凝也不得不佩服。

姜元更是对谢衡又爱又恨,爱他天资聪颖,恨他不务正业,常常见到了谢衡吹鼻子瞪眼的,犯错了惩罚也格外严厉些。

这样美好的时光,姜凝似乎一辈子也过不腻味。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姜凝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清平十年,衡山书院山长涉嫌结党营私流放西北边境,一时间衡山书院的学生都被家长接了回去,没人接的也连夜离开了衡山。

蔚为大观的衡山书院,满园芳华在风雨侵蚀下成了残垣断壁,荒无人烟。

姜凝和父母带着枷锁镣铐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黄沙满面吹过来,混着大风大雨,姜凝连眼睛也睁不开。

脸上热乎乎的,也不知道是雨水淌过,还是无用的眼泪一串一串,冲涮着姜凝麻木的心。

从前的姜凝是天之骄女,身为云陵国最好的书院,衡山书院山长姜元的嫡女,姜凝不知道人间有险恶。

流放的路上,越往西北,就越是山高路远,环境越是恶劣,姜凝从没有吃过这种苦。

时常觉得自己忍耐不下去了,可是还有年迈的爹娘,姜凝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这样做过这样的事。

记忆中的父亲一向是温柔和善的,上元节最热闹的时候,父亲会放下公务,会抱着小小的自己出去看年画,一字一句的教:“这是关公、这是尉迟恭。”

小小的姜凝嗤嗤的笑,一字一句鹦鹉学舌:“关公、尉迟恭。”

父亲笑眯眯地抚摸姜凝柔软的头发,满脸欣慰。

即使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父亲在书房写字画画,姜凝悄悄地脱离母亲的照管,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书房。

姜凝撒娇要摘父亲最爱的灯笼花,母亲皱眉不许,父亲却毫不犹豫的摘下一朵给姜凝玩,摘下另一朵扎在母亲鬓边的乌发上。

小小的姜凝笑眯眯的,十分满足,这样美好的记忆,永远保存在姜凝的脑海里。

所以姜凝永远也不相信父亲是这样十恶不赦的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凝如此,姜元夫妇情况更加严重。

姜夫人性子本就柔善如水,自从上了路,一直哭一直哭,眼睛渐渐地哭瞎了,看不清东西。

父亲也郁郁寡欢,终日不言,渐渐忧郁成疾,显现出命数无多的样子。像个僵尸一样,一步一挪,往西北走去,离京都越来越远。

姜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

古人常说:“路远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姜凝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京都了吧。

纵使生活这样苦,姜凝偶尔也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知道谢衡怎么样,他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

谢衡生活的一点也不幸福,自从知道了衡山书院的案子,谢衡就没好好休息过。

谢衡在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了母亲很久,长公主才同意带他去面见皇帝,彻查衡山书院的案子。

衡山书院一案,纵然姜元是无辜的,只是出来垫背的,但是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从前在衡山书院学到过很多知识,可这是长大了的谢衡才懂的道理。

世间有很多事很难,可是少年情事总叫人难以忘怀,愿意让少年人迎难而上,不顾一切,即使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清平十年,长公主献上封地,迁居西北。唯一的嫡子自请从军,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而姜凝却不知道,有一少年,从京都策马而来,昼夜兼行,正风雨兼程,只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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