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二年,一场突然而来的霍乱,谷口郡元气大伤,民众十不足一,家家温饱难继,卖儿卖女屡见不鲜。

程意的爹娘都死在了这场瘟疫里,只好插标卖首,自卖自身,可惜无人问津。

小小的程意还只有五六岁,饿的整个人头晕眼花,只好喝着河边的水充饥。

程意把清水想象着是娘做的各种好吃的菜,一边痛苦的叫着:“爹,娘,不要丢下意儿。”终于失去了意识晕倒在青石板上了。

程意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房间十分简单。

有好多张床铺和桌子,一套套的连接在一起,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整个房间一应俱全,但却毫无装饰,好像刚刚装修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点点灰尘。

房间收拾的十分整洁,自己睡在一个香香的床铺上,充满着阳光和皂荚的味道。

满心疑惑的程意,不由得又想起了娘亲。程意眼角又泛起了酸意,却强忍着不哭,因为疑心自己被拐子拐卖了。

程意正满心忐忑,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程意正吓得心惊肉跳。

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皮肤白净,浓眉大眼,像过年的年画似的。

此刻这个少年,正紧紧地的盯着手中托盘上的一碗白粥,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生怕它撒了。

等终于平安的放到了程意的床边,才注意到,昨天在路边发现的小女孩已经醒了。

看到她终于醒了,陈叔和刚刚绷紧的眉头舒展开,唇边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陈叔和忙端起粥递给程意:“你醒了,快喝了这碗粥,吃饱了就会好的,你这都是饿的,这里有很多你这样的人。”

肉粥的香味很浓,上面还撒着均匀的葱花,看起来又好看又好吃,程意从小到大还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虽然肚子咕咕叫,但是程意半天没敢动,努力憋着气不去闻不去看,生怕吃完就被坏人抓走了。

这是从小娘亲交给程意的,程意还牢牢记得,甚至紧张的手攥着衣角,攥的指骨发白。

陈叔和向来聪颖,看见她的样子,知道是害怕了,虽然怕凉了,但还是轻轻放下粥。

陈叔和在衣服下摆上擦擦手心紧张的汗,耐心解释道:“这里是慈幼局,是皇帝陛下新设立的机构。”

陈叔和见程意一脸懵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程意想躲,到最后一刻忍住了。

陈叔和感受着手中毛茸茸的触感,接着道“谷口郡是汉朝边境重镇,此时发生了重大灾情,满朝的大人都十分关注,皇帝陛下更是焦急万分。”

“外面有很多灾后重建的活儿,大人们可以打工换宿换钱换米面粮食。”

“小孩子却无人可依,于是皇帝陛下设置了慈幼局,专门收留照顾失去了父母,无所依靠的小孩。”

“可惜很多人不敢相信,宁愿在外面干熬,也不敢进来。”

“我先前也怕,不过我爹娘跟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满腹文章满身武艺抵不过一个馒头。”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可怕的。”

“明明看起来跟自己一样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子汉。”

“噗嗤。”程意虽然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从月牙弯弯的眼睛里泄露出来。

陈叔和害羞的挠了挠头,再次端起了粥,轻轻舀起一勺吹凉:“我来喂你吧,啊。”

程意配合的张开嘴,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程意在家吃完饭,一向要午休的。

自从知道这是官家设置的,程意的警戒心一下子放下了。

此时此刻,酒足饭饱,舒服的程意简直想再来一碗,再睡上美美的一觉。

可惜热情的陈叔和要带她逛逛谷口郡慈幼局,程意吃人嘴短,只好配合的顶着夏天的太阳,陪他一起出去逛。

慈幼局并不大,只有几间房,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面的字程意都还不认得,只听见陈叔和不断地灌进脑海来。

一间是睡觉用的,一间是学堂,听说还会有人教识字,一间是食堂,专门用来吃饭的。

饶是两只小短腿,也很快走完了。

最后陈叔和带程意走到慈幼局的门槛上,两个小人儿排排坐,穿堂风从南边吹过来,十分的惬意。

程意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可以正好看到自己昨天乞讨的地方,难怪陈叔和能看到自己。

可是既然他也没来几天,想必他也没了爹娘吧,程意想到这儿,忍不住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慈幼局没多久又来了几个小孩,按照年龄排序的话,程意是最小的九妹。

程意看陈叔和跟自己差不多高,原先还以为陈叔和跟自己一样大,陈叔和竟然排第三。

从那以后,程意都叫陈叔和三哥,不管遇到什么,呼唤三哥就对了,没有三哥办不到的事情。

慈幼局建设好以后,官家派来的人赈灾完毕之后,都回去了,只留了一个年纪颇大的姓沈的教书先生。

程意无意中听说他无家无口,也是京城里的慈幼局来的,他负责教小孩子读书,官家管他终老。

程意暗暗羡慕:“要是自己以后也能这样就好啦。”于是干活干的更加卖力起来。

于是这些小萝卜头各归其位,每天有人负责打水,有人负责煮饭,有人负责打扫卫生,把沈先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每天上课程意都是第一个到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还有千字文百家姓,李白杜甫的诗歌,还有扭扭曲曲的秦篆。”

都是从前程意想象不到的东西,程意每天美得冒泡。可是陈叔和不同,上课不积极,打架贼积极。

沈先生会一点的粗浅的拳脚功夫,可是他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到,跟在课堂上口若悬河,闪闪发光的沈老师,简直判若两人。

于是每到上户外课,就随机丢给几个弟子一本书谱,陈叔和几个男孩子,照着书上画的小人,练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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