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退还后,百僚高会,张温向陶谦行酒时,陶谦当众侮辱张温。张温大怒,打算把陶谦徙到边地,有人对张温说:“陶恭祖本是因为才略而受到您的重视,而您因一朝醉酒的过失,不愿宽恕他,而将他远弃到不毛之地,让您深厚的待遇有始无终,这样四方人士怎会寄希望于我们呢?不如消除仇怨,对他待遇如初,这样您的美德能够传播到远方。”

张温听从他的建议,追回陶谦。

陶谦到后,那人又对陶谦说:“足下轻慢凌辱三公,罪是自己招来的,如今能受到宽赦,这是非常重的恩德,足下应该降心谦恭地向他道歉。”

陶谦说:“诺。”

那人又对张温说:“陶恭祖如今非常自责,想着改正自己的过失。他谢天子礼毕后,必定来到门前拜访。您应该亲自去见他,以此来安抚他。”

当时张温在宫门见到陶谦,陶谦仰着说道:“陶谦是向朝廷谢罪,岂是向您呢?”

张温说:“恭祖的痴病还没去除啊?”于是置酒款待陶谦,对他待遇如初。

中平五年(188年)十月,青、徐两州黄巾复起,攻打郡县。

朝廷任命陶谦为徐州刺史,镇压黄巾军。陶谦一到徐州就任用亡命东海的泰山人臧霸及其同乡孙观等为将。

陶谦大破黄巾军,剩下的黄巾军也被迫逃出徐州境内。黄巾破走后,陶谦上表拜臧霸、孙观为骑都尉,令其屯琅玡郡治开阳,驻守徐州北面。

初平元年(190年)正月,关东牧守拥立袁绍为盟主,矛头直指在洛阳的董卓。

当时,天下郡县响应,大兴义兵。但陶谦并未加入关东声讨董卓的军事行动之中。

初平二年(191年),名将朱儁屯驻在中牟县,传信给各个州郡,召请部队讨伐董卓。

陶谦得知此事后,立即派来精兵三千,其他州郡只派了一些兵来,陶谦又上表奏任朱儁代理车骑将军。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王允、吕布杀董卓,后李傕、郭汜等反,攻陷长安,把持朝政。

朱儁当时还在中牟,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可以委以大任。

于是,陶谦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朱儁为太师,移檄牧伯,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奏记朱儁》)。

李傕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之计,征召朱儁入朝,朱儁于是辞谢陶谦,应召入朝,陶谦也只好作罢。

初平四年(193年),治中从事王朗与别驾赵昱一同劝说陶谦:“春秋之义,求助诸侯不如勤王。现在天子远在西京,应该派遣使者奉承王命。”

陶谦派赵昱带着奉章去长安见汉献帝,表明对汉室的支持,献帝接到陶谦的奏章后表示赞赏,并升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封溧阳侯。

赵昱被任命为广陵太守,王朗被任命为会稽太守。

当时,徐州百姓富足,谷米屯满了粮仓,四方流民纷纷逃到徐州。但陶谦背弃道义,肆意滥为。

赵昱忠诚正直,反被陶谦疏远。

曹宏等奸谗小人,却得到陶谦重用。

于是,刑罚、政事开始出现弊端,善良之人多受迫害,社会由此渐渐动乱起来。

同年,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

陶谦与阙宣共同举兵,率军攻取兖州泰山郡的华、费二县,又攻入任城。

后来,陶谦击杀阙宣,吞并了阙宣的部众。

当时,曹操之父、前任太尉曹嵩在琅邪躲避战乱,曹操命令泰山太守应劭迎接曹嵩到兖州。

曹嵩携带辎重一百余车,陶谦的一个部将驻守在阴平县,其士兵贪图曹嵩的财产。

于是,在华县与费县的交界处,发动袭击,杀死曹嵩和他的小儿子曹德。

初平四年(193年)秋,曹操起兵讨伐陶谦,当时袁绍亦派部将朱灵督三营军相助。

曹操大军先后攻拔十余城,曹将于禁攻克广威(沛县东),沿泗水直至彭城。

另前锋曹仁别攻陶谦部将吕由,破敌之后还与曹操合兵。

陶谦引军迎击,却遭遇大败,只得逃离彭城,退保东海郯城,不再出战。

曹操乘机又破彭城,傅阳。

当初各地流民依附陶谦,多在彭城间,此次遇曹操大军,皆遭杀戮,万数的(或作数万、数十万)人被坑杀于泗水,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动。

其后曹操向东北攻费、华、即墨、开阳,陶谦于郯城一面遣别将救援被曹军围攻诸县,一面告急于青州刺史田楷。

曹操围攻郯县,未能攻下,便转而攻取虑、睢陵、夏丘三县,所过之处全都遭到屠戮,鸡犬不留,旧城废址不再有行人。

田楷此时与刘备率军来救,后曹操因兵粮告尽,终得退兵。陶谦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兴平元年(194年)四月,曹操再度率领大军南攻徐州,先拔五城,遂略地至琅邪、东海。回军经过郯城,陶谦部将曹豹与刘备屯兵郯东,邀击曹操,被其击破,曹操随即西拔襄贲,所过之处多所残戮。

陶谦眼见日暮途穷,打算逃回老家丹阳,正在这时,陈留太守张邈背叛曹操,与其弟原广陵太守张超迎吕布入兖州,曹操只好回师平叛。

同年,陶谦病逝,享年六十三岁。他死后,张昭为其撰悼文。别驾麋竺也按照陶谦的遗命,率州人迎接刘备领徐州。

韩馥是颍川郡人,为袁氏门生,担任御史中丞。

中平六年(189年),董卓把持朝政,在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人的建议下,拜尚书韩馥为冀州牧。

韩馥担任冀州牧后,派人去颍川郡,迎接当地人士前往冀州,但大多数人怀恋故土,不愿离去。

颍阴人荀彧,则带着宗族来到了冀州。

袁绍因废帝问题与董卓决裂,逃奔冀州,被董卓封为渤海太守,受韩馥节制。

董卓擅行废立和种种暴行,引起了官僚士大夫的愤恨,他所任命的关东牧守也都反对他。

各地讨伐董卓的呼声日益高涨。

而讨伐董卓,袁绍是最有号召力的人物,这不仅因为他的家世地位,还因为他有诛灭宦官之功和不与董卓合作的举动。

韩馥见人心归附袁绍,忌恨袁绍得到众人拥护,害怕他用来对付自己,经常派从事在袁绍的门口把守,限制袁绍的行动。

这时,东郡太守桥瑁假作三公通过驿站发送文书给州郡,诉说董卓的罪恶,天子受到威逼,处境危险,踮着脚跟盼望义兵来消除国家灾难。

韩馥接到信件,召集部属商议,问大家说:“如今应当助袁氏呢,还是助董氏呢?”

治中从事刘子惠严肃地说:“兴兵是为国家,如何说什么袁氏、董氏!”

韩馥自知言短,脸有愧色。

刘子惠又说:“兵者凶事,不可为首。如今应该派人去观察各州动静,如果其他州决定发兵,我们再响应。冀州和其他州相比并不弱小,他人之功也没有能处于冀州之上的。”

韩馥听从刘子惠之言,于是不再阻拦袁绍,还写信给袁绍,说明董卓之恶,表示听凭他起兵讨董。

但韩馥对袁绍仍然心怀疑虑,经常减扣军粮,想使军心动摇。

初平元年(190年)正月,韩馥与后将军袁术、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广陵太守张超等人一同举兵于关东,众人推举袁绍为盟主。

袁绍自号车骑将军,与王匡屯河内,韩馥留邺,供给军粮。

孔伷屯颍川,刘岱、张邈、张超、桥瑁、袁遗、鲍信等人屯酸枣,袁术屯南阳。

二月,董卓见关东盟军声势浩大,于是挟持献帝,驱赶京城百姓迁都长安。

但是讨伐董卓的各州郡长官各怀异心,迁延日月,保存实力。

酸枣驻军的将领每日大摆酒宴,谁也不肯去和董卓的军队交锋。酸枣粮尽后,诸军化作鸟兽散,一场讨伐不了了之。

在讨伐董卓期间,兖州刺史刘岱曾给韩馥手下的刘子惠写信说:“卓无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为忧。但卓死之后,当复回师讨文节。拥强兵,何凶逆,宁可得置。”

刘子惠把这封信交给韩馥,韩馥看后大惊,将此事怪罪于刘子惠,打算将他处斩。

别驾从事耿武等人推门而入,趴在刘子惠身上,请求和他一同受死刑,刘子惠才得以幸免。

最终,刘子惠被韩馥罚作劳役,身穿赭衣,在宫门外打扫。

当时议者认为,灵帝失道,致使天下叛乱。献帝年幼,是贼臣董卓所立,远在长安,又不识母氏所出。

而幽州牧刘虞宿有德望,是宗室中最贤明的,袁绍、韩馥等人便准备拥立他为皇帝。

韩馥写信给袁术,说献帝不是孝灵皇帝刘宏的儿子,自己打算依照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诛废少帝刘弘迎立代王刘恒故事;又称刘虞的功德治行,华夏少二,当今公室枝属无人能比得上他。

还说:“过去光武帝距离定王五世,以大司马领河北,耿弇、冯异劝他即尊号,卒代更始。如今刘公是东海恭王刘彊之后,与恭王也相隔五世,他以大司马领幽州牧,这就和光武帝的情况相同。”

当时,有四星会于箕尾,韩馥声称有谶语说“神人将在燕分。”又说济阴男子王定得到玉印,文曰“虞为天子”,又见代郡出现两个太阳,是刘虞代立的征兆。

袁绍又写信给袁术说:“之前我与韩馥一同议论永世之道,打算让海内重现再兴之主。如今西边名义上有幼君,血统却不正,公卿以下都在依附董卓,岂能信任!现在应当派兵屯驻关要,出兵向西,再东立圣君,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有何可疑!况且我们的家室被害,不念伍子胥之事,还能北面称臣吗?违背上天不祥,希望你再仔细思考。”

袁术回信拒绝。

曹操对袁绍说:“董卓的罪行,暴于四海,我们这些人所以起兵,而且远近之人无不响应的原因,正由于我们的行动是正义的。如今皇帝幼弱,虽为奸臣所控制,但没有昌邑王刘贺那样的可以导致亡国的过失,一旦你们改立别人,天下谁能接受!你们向北边迎立新帝,我自尊奉西边的皇帝。”

初平二年(191年)春,韩馥与袁绍派遣前任乐浪郡太守张岐等带着他们的提议到幽州,向刘虞奉上皇帝的尊号。

刘虞见到张岐等人,厉声呵斥他们说:“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在外蒙难,我受到国家重恩,未能为国雪耻。你们各自据守州、郡,本应尽心尽力为王室效劳,却反而策划这种逆谋来沾污我吗!”

他坚决拒绝。

韩馥等人又请求刘虞主持尚书事务,代表皇帝封爵任官,刘虞仍不接受,打算逃入匈奴将自己隔绝起来,韩馥等人这才作罢。

初平二年(191年),韩馥的部将麴义反叛,韩馥与麴义交战,结果失利。

袁绍既已怨恨韩馥,就与麴义结交。袁绍的谋士逢纪对袁绍说:“做大事业,不占领一个州,没法站住脚跟。现在冀州强大充实,但韩馥才能平庸,可暗中约公孙瓒率领军队南下,韩馥得知后必然害怕恐惧。同时派一名能言善辩的人向韩馥讲述祸福。韩馥为突如其来的事情所迫,我们一定可以趁此机会占据他的位置。”

袁绍认为有道理,随即写信给公孙瓒,公孙瓒接着就率兵而来。当时韩馥军在安平,被公孙瓒击败。

公孙瓒趁势引兵入冀州,打着讨伐董卓的旗号,计划暗中偷袭韩馥,韩馥心不自安。

袁绍派外甥高干与荀谌、郭图、张景明等人前去劝韩馥说:“公孙瓒趁着得胜南来,而且各郡都响应公孙瓒。袁将军率领军队向东而来,其意图难以预料。我们从心里感到您很危险。”

韩馥害怕,说:“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荀谌说:“您自己估量一下,在宽厚仁爱,容纳各种人,使天下人归附方面,比起袁绍来怎么样?”

韩馥说:“我不如他。”

荀谌又问:“面临危难出奇制胜,智谋勇气远远超出常人,逭方面您比起袁绍来又怎么样?”

韩馥说:“我不如他。”

荀谌再问:“世代普施恩惠,使天下各家得到好处,您比起袁绍来又怎么样?”

韩馥回答:“我不如他。”

荀谌说:勃海虽是一个郡,其实相当于州。现在将军您处在三方面均不如袁绍的形势,但长期居于袁绍之上,袁绍是当代的豪杰,必定不肯在您之下。

而且,公孙瓒带领燕、代的士卒,其兵锋不可抵挡。

冀州是天下的重镇,如果两支军队合力进攻,会师城下,冀州的危亡立刻就会到来。

袁绍是将军的故旧,并且又是同盟。

眼下的办法,不如将整个冀州让给袁绍,袁绍必然对您非常感恩戴德,公孙瓒就不可能再同您相争了。

这样,将军有让贤的名声,自身地位比泰山还要稳固。希望您不要有疑虑。

韩馥素来性情怯懦,因而就同意荀谌的计策。

韩馥的长史耿武、别驾闵纯、骑都尉沮授、治中李历得知后劝阻韩馥说:“冀州虽然狭小,能披甲上阵的有百万人,粮食够支撑十年。袁绍以一个外来人和正处穷困的军队,仰我鼻息,好比婴儿在大人的股掌上面,不给他喂奶,立刻可以将其饿死。为什么要把冀州送给他呢?”

韩馥说:“我过去是袁氏的属吏,而且才能比不上袁绍。估量自己的德行而谦让,这是古人所看重的。各位为什么觉得不好呢?”

在这以前,韩馥的都督从事赵浮、程奂率领一万能开硬弓的士卒驻守孟津,知道这个情况,率船数百艘,众一万多人,整兵鼓连夜过袁绍营,袁绍十分厌恶他们。

赵浮等人到后,对韩馥说:“袁本初军无斗粮,各己离散,虽有张杨、於夫罗初来归附,却未肯为其所用,不足与我军为敌。我们请求亲自率兵抗拒他,旬日之间,袁军必定土崩瓦解;明将军但当开閤高枕,何忧何惧!”

韩馥不从,接着让出官位,搬出官邸到中常侍赵忠的故宅居住,派其子到黎阳给袁绍送去印绶从而让位。

袁绍接管冀州后,承制以韩馥为奋威将军,但既没有兵,也没有官属。

袁绍任命河内人朱汉,为都官从事。

朱汉原先曾被韩馥轻慢,心怀怨恨,这时又想迎合袁绍的心意,便擅自发兵包围韩馥的住宅,拔刀登屋。

韩馥逃上楼去,朱汉捉到韩馥的大儿子,将他的两只脚打断。

袁绍立即逮捕朱汉,将他处死。但是韩馥仍然优虑惊恐,请求袁绍让他离去,袁绍同意,于是韩馥就去投奔陈留郡太守张邈。

后来,袁绍派使者去见张邈,商议机密时,使者在张邈耳边悄声细语。

韩馥当时在座,以为是要算计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进厕所,用刮削简牍的书刀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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