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仲平这才离开王宫。

可就算离开,神色也是忧心忡忡的状态。

这模样,就好像本以为自己还处于年轻之间,但某日却突然碰到家中逼婚,那一刻恍然明白自己的岁数已然不小,也到成家之时。

漫步在街道上,仲平还在想着刚刚嬴政说的。

以往他都已没碰到心仪之人来推辞,可现在,好像确实推辞不掉。

三十而立,人在三十岁左右应该能够自立于社会,有所成就。

他现在成就是有,但家人却只有他自己。

他不是没想过感情这回事,可想着想着,转眼间就来到而立之年。

现在,仲平也开始慎重考虑爱情这件事。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纵然仲平看了很多书,了解很多知识,见过很多人,目光超越这个时代,可他一时间也没办法真正去理解爱情。

但,如果让他说,那他肯定能说的出来,甚至还能侃侃而谈。

爱情,两心相悦,情投意合之谓。

犹如春日之花,含苞待放,芬芳四溢,引人驻足;又如秋夜之月,皎洁明亮,清辉洒满,使人陶醉。

彼此爱慕,情深似海,不以贫富贵贱而移,不以岁月流转而改。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可,能让仲平心中有这种感觉的,直到现在,也只有一個女人。

那日,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仲平是真的浮现过这种念头。

但因为理智的原因,他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是等她死去,心中甚至还产生了稍微低埋怨。

他不是她,他只能用言语来说情不知所起,可她大概是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并用行动来证实情之一字到底为何。

本以为后半生再也想不起那人,但现在仲平的心里,却又浮现出她的脸庞。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现在的这条道路。

这可能就是智者的悲哀,一个充满理智的人,没有机会陷入爱河当中,更没有机会体会到为爱而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对于爱情,始终都是保持理智的状态,心中记住对方的喜好,记住对方的生辰,记住对方的特点,等到了时间,到了特殊地点,再用一些精心地布置来讨对方的欢心。

在仲平看来,这完全就是刻意而为,刻意的事情怎么能叫爱情呢?

那叫渣男。

可这些若不是爱情,爱情到底又是什么?

自己的心仪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路回到府院,面对士卒的礼拜,仲平极为罕见的视而不见。

跨过门槛,仲平一直沉默地走进府院当中。

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也没有小孩欢快地跑来。

当他孤零零地踏进府院,他只看到管家与什长正站在离秋的身边,好似是看着她不想让她逃离。

见状,仲平不禁扪心自问。

这种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的女人,自己确定想要吗?

可如果这种妙丽女子自己都不想要,那自己还想要什么样的?

这一路,仲平感觉嬴政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

心仪之人,到底什么样的才能算自己的心仪之人?

如果自己再等下去,是不是真的能将真正地心仪之人等来?

但,是不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一生的孤独下去?

除了他还在单着,其他人的小孩都会出门买醋了。

王翦早就娶妻,他的妻子是高氏,与王翦一样,都是没落的周氏贵族后人,门当户对也算不差,王翦曾说,迎娶高氏之时,他也不知道高氏长什么样,他年轻之际整日在军中操练,想在军中闯出一番功名,他没有机会接触女人,高氏是他休沐回家时父母给他作的决定。

不仅是王翦,蒙恬也是如此。

他比王翦结婚的年纪还要早,在蒙骜那边接受训练之际,他的婚礼就已经完成,当时仲平公务繁忙,橘还代替仲平送了些贺礼过去。

除了这俩,其他的还有蒙毅、王龁、蒙武等等,仲平能想到的所有人,竟然连一个符合心中爱情的人都想不出来。

这些人都是父母包办的婚姻,他们在婚前大都没见过另一方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对方与自己门当户对,只知道对方没有残缺长相不差,家室也都与自己相差不大。

都说相敬如宾是形容夫妻之间相互敬重爱护,可不相敬如宾那又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已经是行了婚礼成了夫妻,难不成要像陌生人一样对待另一方?

现如今,也终于轮到嬴政与仲平。

嬴政已经是无法改变,他已经应下三国使臣,三国公主不论他喜不喜欢都得迎娶,这不仅牵扯到未来子嗣一事,更是与三国之间的盟约相关。

虽然经常劝诫嬴政将胸怀敞开,三位公主而已,日久生情,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来了。

可射出去的箭射中自己,仲平反倒迟疑起来。

日子久了,感情真的会来吗?

看着一脸紧张,两手放在腹前揪着衣服,一直低头始终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离秋,良久,仲平这才开口令道:

“你们两个退下。”

什长与管家对视一眼,皆是心有灵犀地退下回避,离开的同时,管家也将赵高送来的红珊瑚搬走。

待两人离开,仲平这才再次抬脚,走到离秋身边驻足,感受到离秋的纠结,仲平抬手说道:

“离秋公主,请。”

说完,也不等离秋回话,仲平率先走进屋内。

等仲平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面,离秋这才敢慢慢抬起脑袋。

她的脸没红,她的心思也没乱,刚刚的紧张,不过是因为仲平站在那。

她前来秦国之前,就已经想好自己的命运。

中途虽然发生了一些小转折,但眼下的结果大致相同,也没什么不差。

看着对自己敞开的房门,离秋迟疑片刻,这才抬脚缓缓进入屋内。

仲平早就坐在桌案的后面,见离秋进来,仲平抬手,声音平静:“坐。”

等离秋坐下,仲平不急不慢地给离秋倒了碗水,将水推到离秋的面前,仲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如何作想?”

听到这句,离秋不由挑眉诧异地看向仲平。

一向霸道的仲平,此刻竟然在问自己的意见?

不怪离秋产生这种想法,在世人看来仲平的形象就是如此。

政略娴熟,军务谙通,犹若庖丁解牛,游刃有余,而诡计权谋,运用之妙,洞察秋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将士归心如水,无不心悦诚服。

如果说嬴政是青第一个想嫁的人,那么仲平就能排在第二位。

至于列国君王,他们的名声还不如仲平来的响亮。

沉默良久,离秋这才轻声说道:

“倘若我说不愿,仲子可能送我归国?”

“不可。”想也没想,仲平直接拒绝。

离秋可是秦齐两国盟约签订的重要人物,后胜打的心思可是要想让离秋成为秦国王后,如果将离秋放回让列国知晓,岂不是会落秦国面子?

都知国土分毫不可退让,但这大国颜面也是同样如此,一落再落,岂不是会让秦人心寒失望?

面子失去容易,再竖立起来可不简单。

城池换不来,钱财秦国也不缺,既然没办法达成秦国所愿,那么离秋就只能永远地待在咸阳。

大致等到后胜良心什么时候会从狗的嘴里吐出来,或许离秋才有可能返回齐国。

听到仲平的拒绝,离秋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眉目低垂,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言,仿佛已经预料到仲平的应答。

等了片刻,见离秋不回话,仲平继续说道:

“既然你心中不愿,那我禀报王上,让你离开此地……”

“且慢。”

仲平话还没说完,便被离秋突然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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