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一句话从头顶传来。

夏月亭还僵在原地,就被一旁的心杜抓着后背的衣服,照着那人的话,乖乖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第一时间有那个胆子去看前面,而是用求助的眼神去看心杜。

只是忘记了自己早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茫然地看向前方去。

她下意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嗅到一股清香的红木味儿,但和在有钱人家里那红木椅子完全不同,好像除了有红木的特征,还有一股刺鼻的药味。

她居然感觉有些熟悉,想到:

“这……这不是乔民他家里的味道吗?”

换做以前,她估计闻不出来,只会简单地将药味混为一谈,但此时的她鼻子敏感到可以辨别细致的草木。

她还以为是乔民来了,不免联想到他和哥哥形影不离,莫非自己的哥哥也来了?

她惊喜地开口说道:

“乔民?是你吗?”

“我哥哥……哥哥他怎么样了?”

夏月亭的叫唤把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吓坏了。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乖巧懂事的夏月亭会突然在这种场合乱说话。

她们全部都赶紧用眼神和表情暗示她,想让她别吵闹。

可对一个瞎子使眼色,当然没有用了。

那心杜尤其慌张,都快当场吓得晕过去了。

她连忙伸手捂住夏月亭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夏月亭的脸蛋太小,即使是女子的手,也可以一掌覆盖一半。

心杜这一手下去,险些盖住了她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夏月亭眼睛上包着的缎绸被心杜的手弄得松散,再加上她些许有些激动,挣扎地用了一点劲,把那缎绸给弄掉了。

原先缎绸的位置,一双白色的大眼睛干巴巴的,裸露在空气和众人的视线里。

白色的眼睛四处转动,企图看见什么。

可别说是看见东西,夏月亭连一点点光都看不见,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无,是神经的坏死,而不是看见一片漆黑那么简单,毕竟比起虚无,黑暗已经算是一种颜色了。

夏月亭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回应,而是听到一片女修们的唏嘘和哎叹。

她知道,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错。

心杜发现夏月亭的脸色冷了下来,也松开了手。

她只是默默无声地低下头去,连一点狡辩都不敢发出来。

等待,漫长的等待。

夏月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听得到大家的紧张和心杜害怕的呼吸声。

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轻轻的,简直是走在水面上一样,从她的面前穿过身边,消失在了长椅上。

她听见衣角垂落在木椅上的声音,和紧接着,指头敲击椅子扶手的声音。

“塔……塔……塔……”

她又听到心杜转过身子,跪着向椅子方向低头的声音。

夏月亭也打算跟着照做。

没想到那个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跪着干什么?”

“我不记得我们妙玄宗有这样一个人。”

夏月亭听了,心中想到:

“她说,我们妙玄宗,看来这人也是妙玄宗的。”

“莫非就是心杜口中,那个全星空都怕得要死的师祖?”

她面对这些水面师叔师祖的,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外人,跪在人家面前也是不对的。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道:

“我是……我是夏月亭。”

她已经慌张到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居然只能自报姓名。

寡淡声音又传来: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白得让本座泛恶心。”

心杜听了,心中暗暗奇怪到:

“师祖向来不近人情,怎么会突然对月亭的眼睛感兴趣?”

夏月亭一五一十地回答,顺便将那白发妖女的模样姿态细细讲了出来:

“我哥哥带我来城里,想要来讨些芝麻饼吃。”

“但我们没有钱,那个卖饼的大叔也不愿意白给我们。”

“其实哥哥他很有办法的,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小时候遇到过好几次呢。”

“当时……”

本来夏月亭打算快点讲到白发妖女的,可一说起哥哥,自己就难以掩饰那思念与爱恋之情,不知不觉间回忆起了好多好多自己与哥哥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语速加快,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他对着天上的闪电就是大叫再大一点,再大一点,龙王公公,再大一点……”

“……”

“他说要是在河里面用网捞鱼,那和打劫那条河有什么区别?只有用虫子做交易,自愿钓上来的鱼才是有缘……”

“……”

“他说以后一定会给我买一件漂亮的衣裳……”

“……”

她口若悬河地讲了老半天才回到正题上来:

“……”

“就这样,天上突然打雷,刚刚好在我眼前。”

“刚开始只是一片空白,休息了一会儿又能看见了。”

“可后来几个月,渐渐地感觉模糊,最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夏月亭说完,所有人都觉得她讲得啰啰嗦嗦,恐怕惹得太师祖不悦。

可没想到太师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饶有趣味地听了下去,尤其是听到夏月亭的哥哥许诺她会买一件漂亮的衣裳时,居然微微地,难以察觉地笑了。

心杜离得比较近,用余光偶然看到了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什么万年都难一见的事情,心中暗暗想到:

“师祖居然会笑?”

“师傅她不是说师祖就是个面瘫,从来不会笑吗?”

“难道是夏月亭她……”

心杜头一会用别样的眼神撇了一眼夏月亭:

夏月亭讲得气喘吁吁,嘴角难以抑制地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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