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杨大夫起晚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北港市人,在灾难之下无法入睡。
杨大夫的性格,一向沉着冷静,是不愿意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的。
所以在看到遮天蔽日的水球,并听到四级灾害的警报之后,他并没有像周围所有邻居一样,疯狂地赶去避难。
而是翻开了桌上的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自己曾经参与过的每一场手术的细节。
包括了病人的年龄,性别,名字,所患的疾病,自己做手术的过程,手术后的复盘等等信息。
他这么做只因为自觉是个聪明人,不愿把生命中最后一点时光浪费在恐慌和逃避上,想要做着什么意义深刻的事情。
作为北港市中心医院的一名医师,他已经把工作时间全部的精力都风险在了治病救人上。
他一边翻看着笔记,一边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平心而论,他这一生已经有了足够的意义,他在每一场手术中贯彻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就算对于没有可能做到的事,也要永远付出最大的努力,就算没有希望也要拼尽全力。
持有这种信条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立志当医生。仅仅是因为多年前,他同样是医生的父母为他选择了医学专业。
既然选了,就要走下去。好在他的学习能力出众,在一众医学生中是拔尖的存在。
但是,但是……
被他治好的病人,在四级物灵灾害面前,但凡能活下来一个也好啊!
他想到他的病人大多是北港市人,而北港市即将被全面摧毁。
所有人都成了救不好的“必死之人”,他做的所有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流下了眼泪。
步入中年,他的记忆力已经下降,无法记住,无法像刚刚入行时那样记住每一个病人的姓名。
而现在,他的双眼也被泪水模糊了。
他他翻书的手变得颤抖,然后变成了单纯的撕扯纸页。
他吼道:“老天!”
“为什么到最后才告诉我!一切都是徒劳!我的一生都浪费了!”
“早知道会这样死掉,我这么努力是为什么!救这么多人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这让他想起他最近负责的病人,一位叫李元齐的少年。
他是四天前从核电站被送来医院的,当时被防辐射膜层层裹住,看不清脸,但是手指已经有明显的红肿了。
和不小心接触辐射物质的病人不同,这个少年和过载的反应堆在同一间屋子里待了一两个小时。
这种病人十分少见,不只是因为现在核电站防护严密,而且相关的工作人员都经过了严格的培训。
像这种严重的核事故,全世界范围内都找不出几个先例,北港市中心医院的专家们也束手无策,所以情急之下,将李元齐交给了最出色的新秀的杨大夫负责。
杨大夫看着笔记的末页,嘴角抽搐几下,自言自语道:
“呵,我在生命的最后负责的,竟然是注定无法治愈的急性放射病。”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巨响把他惊得从椅子上飞了起来。
这声音像是冰块碎裂的“咔吧”声,又像是山体爆炸的“轰隆”声。
他险些认为死亡就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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