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夫人每天作画,废寝忘食,常常熬到深夜,脸色憔悴不少,我劝说道:“夫人,你身怀六甲,不能这样熬下去,先生会心疼的。”

夫人则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没事的,小虎,你有空去银行问问莫经理,老宅那边可有想要买的人了。”说完,夫人继续画画,不再理会我,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断绝了联系,全心全意地融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在这一刻,夫人的专心致志让我意识到她是个优秀的画家,她未来一定会在绘画历史上留有一席之地。我们总会忽略身边人的优秀,有时候发现需要一个契机,并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言语上的赞许抵不过心中的佩服。

其实我每天都去问莫经理,他已经带了几人去看过房子,那些人还在考虑当中,莫经理也在等他们的回复,这个阶段是讨价还价的拉扯阶段,莫经理不能表现得太过急躁,否则会被对方拿捏,将价格压到最低,这样无疑对急需用钱的我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夫人边画边专研,我感觉她画得越来越从容,下笔速度时快时慢,张弛有度,画画技艺渐趋佳境,我虽不太懂画,但此时我也能感受到夫人的画画水平已然超过了先生。

“夫人,你画得比先生好。”我说出心中所想。

“骐骥哥才学惊世,画画并不是他最擅长的,题诗题字他高我远甚。真希望此刻他能在这里,如若有他的题字题诗,这些画身价十倍也绝非妄谈。”夫人说着,放下手中的毛笔,在画上盖上自己的名章——吴县潘玥。这章她前些年便刻下来,只是到此刻她才盖在自己的作品上,她自己的籍贯和姓名,不依附于任何人。

夫人将刚刚作完的画放到一边,要等墨迹完全晾干之后才能装裱收起。接着,她又重新在桌上铺上画纸,竟是要立即开启新作,丝毫不停歇。

我上前阻止,“夫人,你累了几天,赶紧去休息一下,身体要紧。”

夫人道:“我很好,我还要继续画,骐骥哥还在等我们去救。”

我急道:“夫人,不急于这一时。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你和先生的骨肉,不能有失。”

夫人摸摸了自己的下腹,眼神柔和,微微笑道:“孩子会理解娘亲的。”她不顾我的阻拦,开始在纸上量尺寸、定位,并且找准了位置下笔。夫人下笔之后,整个人完全沉浸其中,我轻唤了她几声,见她没有理睬,我便不敢再打扰她,此刻她进入了某种状态,看似随意,实际上大脑在飞速运转中,不能被强行打断。于是我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回想发生的一系列事,从燕京醉花楼中先生醉酒被欺,到申城素月楼前我们被抓,再到江北银行申城总行里先生被特情局带走,我每次都那么地无能为力,静下心来,我从未像此时此刻深入探究过自己,我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和侥幸,我不能再如此恰到好处地无能下去,我要寻求改变。我应该成为先生的守护者,而非旁观者,我不能任由别人肆意妄为地对待先生,我要给先生提供另外一种选择的可能。那一夜,我认为我觉醒了,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用先生的话来说,这便是我的“命运时刻”。

凌晨,鸡鸣声叫醒了睡梦中的我,我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一番,便绕着院子开始晨跑,一直跑到天蒙蒙亮,我很少锻炼,是以上来以慢跑为主。别院的陈姨和殷姨起床,见我满头大汗,陈姨问道:“小虎,你这是怎么了?半夜做贼去了吗?”

我尴尬道:“陈姨莫要说笑,我只是跑了一会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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