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记忆穿梭回溯。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天光大亮,白蒙蒙水雾罩住云层,连夜下了一整夜的雨,第二天终于停下了,湿润的空气加上暑气未散,只觉得呼吸都闷热难耐。

陈七元推开二层阁楼的玻璃窗,敞亮的光线挤进室内,直到窗户被全部打开,几乎每个角落都被洒满光亮。一股青草泥土混杂木香的清新气息直冲鼻腔,楼下杂草在暴雨冲刷下焕发出生命的气息,蹭蹭往上长高,韧劲极强。

撕下日历一页,叠好放进小抽屉,陈七元从抽屉里翻出打火机,她并不抽烟,打火机也只是为了点蜡烛上香,落寞闲置在角落,偶尔使用一次。

“嗒、嗒”第一次没有打起火来,于是又打了一次才有星星火苗。

陈七元右手挡罩住火苗,避免风吹熄灭。

烛火台未燃尽的香耷拉在底部,陈香积累有很厚一层。陈七元取出三根清香,点燃后轻轻扇去火焰,左右手指食指中指拇指夹住三根香举起与眉齐平,对着佛像一供,先小心翼翼插上中间一根,而后是左边一根,右边一根。

她不信佛,只是家里老人说过祖宗留下的规矩总是不能忘的,正如今天是中元祭祖的日子,焚香烧纸必不可少,清扫墓地也是传统。

“元子,你怎么性子这么慢,亲戚都到了,都在等你,到哪了?”

粗嗓音的雄浑男声埋怨道,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快了,我在山脚了…我…我看到你们了。”陈七元喘着粗气两步并一步赶上来。

一个汉子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缓口气,随手递来根烟。

“孩子,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样乖啊。”

陈七元接过烟来,象征性的微笑着,不知有多少次明示她二舅爷她戒烟了,可后者似乎不关心会不会抽,只是被拒绝后习惯性嘲讽对方嫌弃自己的烟便宜。

“咱们快走吧,趁着现在雨停了,赶紧上山吧。”陈七元催着陈庆丰别在此处耽搁时间。

说罢,一行人手提塑料袋袋纸钱,握着烧火棍,提着陶瓷罐登上山。

泥泞的山土经过昨夜的洗礼后松软湿润,树林谈不上茂密,但也遮住了部分阳光,只留有一块块光斑不规则照在起伏崎岖的山路上。

二舅妈摘下遮阳帽,额头直出大汗,也顾不上讲究,手背抹了把汗,干脆瘫在地上背靠半米高石头上,向那汉子招招手。

“我不行了,哎呦,在这儿歇歇吧。”说罢两手不住的拍打大腿面试图缓解疲劳。

陈七元眼瞅着太阳已经移到中天,燥热的温度烘干了泥土,枝叶上水珠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幸好坟山周围树荫遍地,有庇荫纳凉之所,一行人小憩片刻已然赶到了祖宗祭扫之地。

小镇的山不多,这座山也是唯一一个植被较多,草木茂密,人流量不大,且适合踏青的高山。

荣城从前的繁华被一场疫情彻底击溃,人心相隔万里,互相猜疑记恨,所谓人心隔肚皮,看人看行为,知面不知心。镇子上未能研发出治疗的药物,医疗水平也远远不够,却因此镇东面王家殡葬行业经营异常兴隆,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有客户来上门订购棺椁。

有人为了寻求一线生机,四处求医,中医西医都找了,各种所谓偏方,灵丹妙药也都试过了,就在大家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有人传出霖磐山上有野生灵芝被人误打误撞使用后有奇效,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慕名上山采摘灵芝的人渐渐变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性总是贪婪,山灵似乎被触犯到,人们只索取不付出,造成一段时间的树木枯萎,植被损坏,暴雨冲刷后山体滑坡,家破人亡。

而今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机。

一伙人找了片荒地,周围没有杂草,家里年长的老人陈桂平捡起干燥木柴堆在一处,架上烧火瓷盆,开始祭祖。

黄色纸钱叠成元宝状,丢进瓷盆,缓慢燃尽,火苗沿着纸钱边缘向内蔓延,描绘出橘黄色带星星点点的光,余下灰烬证明曾经存在的痕迹,热浪烘烤着围成小半圆的人,陈桂平怔怔的凝望着纸钱由黄色变为褐色到黑色,在微风挂掉落地上几片时用手捻起放回瓷盆。

山里不乏祭祖烧纸钱的人,即便有人会制止山内纵火,但大家不约而同的会注意自己的行为,管理员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渐西沉,就在大家收拾好东西,清扫完场地后,陈七元不经意间掏了掏口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惊呼一声:“我手机呢!我手机哪去了?”

现代人失去手机就如同鱼儿离了水,鸟儿失去了翅膀,没有雨露的五谷。

她心跳得很快,脑内谈不上一片空白,只能说是一团浆糊。

她绞尽脑汁回忆自己从山脚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看过的每处角落,去过的每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手机掉在哪里了。

“小元啊,那你手机找不到就算了啦,看着天都快黑了,你要不跟我们一块下山,明天我们再来找啊。”二舅妈无所谓的和声说。

“不,我再找找,你们先走吧。”

陈七元自怨自艾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手机都能掉了,这可怎么办…”

她抬头望天,深一块浅一块的黑如同墨水滴入纯净水中晕染开来,幕布渐渐收起,月光被厚重云层遮挡,吝啬的不留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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