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放了个老式座钟,咔嗒咔嗒地走。
东头摆了个不知是啥的,像牌位的牌子,一个香炉,也不像是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屋里明明有电灯,偏偏只点了烛台。
见人下来了,那个妇人请一声原谅,点起三支香,恭恭敬敬地上香。
保姆同乡的口音,有点赵小康老家江北话的影子,这个收魂儿仪式,也是赵小康见过的——绕锡。
转过头来,妇人示意保姆把孩子带到矮凳上坐着。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客堂靠里的条案那边没窗户,显得黑魆魆,只有烛火的光。
妇人侧着头,一半脸被烛火照着显得温暖,一半脸却被暗哑的天光照得更显阴冷,赵小康明显感觉这孩子突突了一下。
这是收魂儿啊还是打算把剩下的魂儿吓跑?!
坐到凳子上,才发现炭火上的铜勺,里面有明显亮晃晃的金属液体,铜勺里似乎有菜籽油,金属液体周围有黑乎乎的油在冒青烟。
赵小康知道,那是熔化的锡。
妇人转到孩子面前,用粗糙的手,轻轻翻他眼皮,嘴里念叨:“是有点吓到了,收了就好了。”
她从不那么干净的衣襟下掏出一块脏兮兮的青布,搭到孩子头顶。
转身,缩手,用衣服袖子隔热,拿起炭火上的铜勺。
转回来,拿铜勺在孩子头顶绕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孩子看母亲,母亲用眼神示意他,就乖乖地坐着。
赵小康却感觉到了不对劲:收魂儿,也收鬼!
赵小康就感觉自己被搅动了起来,转动,跟着铜勺转动!很奇怪的感觉,没有身体,却感觉自己在转,看到的屋内景象却没有跟着转动,情况似乎不妙!
随着铜勺的转动和妇人的念叨,赵小康感觉越转越快,有股力量在试图把他抽离。
这个力量不大,缓缓地,却不停歇地,想把他抽离这具躯体。
赵小康下意识地抗拒,却无法阻止旋转。
没有身体,没有力量,只是意识里的抗拒,没有让旋转慢下来或者停止,抽离的感觉却减轻了。
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外面院子门被砰砰敲响。
静谧的午后,敲门声显得刺耳,一下子就惊了妇人,她一回头,“施法”被打断了。
保姆去开门,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年轻人看见屋里的古怪场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母亲似乎认识这个人,忙迎上去,小声打招呼,又说了几句,年轻人点点头,母亲回头示意妇人继续。
妇人见有人来,被迫打断的词儿,也接不起来了,于是匆匆结束“施法”,把铜勺里融化的锡,倒进了茶几上早就放好的碗里。
碗里有水,液体的锡倒进水里,“嗤啦”一声,立即凝固成一个随机的形状。
妇人把手在衣襟上擦擦,顾不得烫不烫,伸手从碗里拿出锡块,借着烛火,仔细看。
又把锡块拿到保姆面前,让她拿给母亲看。
几个人都看了,就看见是个不规则的锡块,什么都看不出。
妇人这才开口:“就是有个脏东西吓到小相公了!”
母亲和保姆神情严肃地点头,年轻人倒是一头雾水。
从碗里收回锡块,在衣襟上擦了擦,拿下孩子头顶上的青布,包起锡块,掖到衣襟下,妇人又端起碗,交给保姆,示意保姆让孩子喝一口。
保姆照办,孩子却有点不愿意,那水面上,飘着黑乎乎的油花。
“喝了会好!明天晚上,让刘妈到弄堂口,烧一刀黄纸,你就好啦。”妇人在旁边劝。
孩子转头看母亲,见母亲满是希冀的眼神,无奈,轻轻呡一口,也不知喝进去没有。
赵小康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喝!
咦?赵小康奇怪,自己怎么感觉到孩子没喝那飘着刺鼻焦臭的菜籽油的水的?焦臭?闻到味儿了?!
“我又不傻···”小孩的声音!谁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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