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这样温柔,这样的熟稔,连纵容的语气和当年毫无分别,叫人恍惚,可是知宁不会再信了。

“陛下,不,或许我应该换个称呼,”宁绾思索再三,还是妥协了,她苦涩地笑着,喊出了那个许久未念的称呼:“王兄,别来无恙。”

珺桦的笑容几乎有那么一刻凝固,他垂下的手慢慢握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说了下去。

“其实当年的事情,我很早就有了怀疑,我知晓暮寒的叛变,我知道那些不支持我的权贵在背后做的手脚,甚至对驰骛,我当时也并不全然信任。”

“但是你,我的哥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其实在来之前,宁绾想过很多种见到他可能的场景。

她可能会愤懑地,却又忍不住悲戚地斥责他,质问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也有可能一言不发,只是彼此默契地兵刃相见。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心情会那样平静,像儿时话家常一般,轻易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想法,经历全数说出,却不为任何目的。

“那一天我接到军情时就知道,这是暮寒设的局,一个专门针对我和驰骛的局,但我却心存侥幸,认为他并不会真的伤害于我,于是我连反抗都没有的就走上了战场,走向了一个你们为我精心筹划了十几年的阴谋里。”

说到这,宁绾讽刺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别人,但她很快又继续往下说。

“事情发生以后我很失望,也很难过,我那时刚进入阿绾的身体,很不习惯,又很虚弱,经常昏睡,在梦里我总是能够看见那些死去的人的脸,他们血淋淋地,不甘心地朝我伸手,一遍又一遍地咒骂我为什么辜负了他们。”

“前几年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驰骛,他总是那样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有时闭目休息,有时又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你或许觉得你已经十分恩赐地留了他的性命,可是哥哥,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认识的那个驰骛,总是十分显眼地将那一头白发高高束起,从来不吝啬于展露出自己过人的容貌,他很喜欢笑,眉眼张狂桀骜,尽显少年意气,可是后来,我看到他时,他的头发总是散着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垂下来要遮住脸上那道长疤。”

“我愈发不敢看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我怕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会恨我,我更怕,他对我失望。”

“所以我故意避开他的视线,对他的问题保持沉默,我开始整日躲在屋子里,害怕天亮。”

“哥哥,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真的好害怕,害怕看到故去的那些人,也害怕醒来面对活着的人。”

“这几年我也不敢联系任何以前的人,因为我发现,我再也没有办法承受那些目光了。”

“阿宁。”珺桦轻轻打断她。

可宁绾还是要往下说:

“你成功了,这几年除了驰骛我没有再见过任何别人,身边也全是你安排好的人,加上我的悲观失意,所以我根本无处知道你让人给我传递的消息的真假,我沉溺在你编织的美妙谎言里,耽于享乐,却让许多曾经相信我的人,平白送了性命。”

“或许在他们死前仍在祈祷我的平安,坚定地为我曾经给他们许下的愿景赴死,可殊不知,我也是杀他们的凶手之一。”

“知宁,不要再说了。”珺桦再次出言打断了她,但这一次不再是轻声细语的商量,而是来自一个君王的命令。

宁绾笑了起来,像是终于满意了。

“是的,本不该说这些的,”她握紧手中的骨笛,神色间流淌着淡淡的孤寂:“那么,我只问你一次,这异族人,你今日,是杀,还是不杀。”

“孤的旨意,整个晨曦国还没有敢不遵的。”珺桦声音冷冽,目光里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那便,得罪了。”

话已至此,已然没有和谈的地步,宁绾也不纠结,直接凝聚起灵力发起一击,淡金色灵力覆盖在骨笛上,带着能破穿世间万物的力量,随着她飞身的动作,逼近了那个年轻的帝王。

珺桦几乎在她出手的瞬间便拔出了一直放在身侧的长剑,剑气翻涌,与她同出一辙的淡金色灵力薄薄地笼罩着剑身,迎上了这一击。

一笛一剑相撞,天地间风云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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