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去抓起那把宣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如下七字:

季越遗书,赠吾徒。

而林素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从瞬间心脏停跳的感受中挣脱,却又被院内悲惨的叫喊声逼得转头回望,却只看见一片飞扬的血色。

霎那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名蓝衫男子从掠至房门外。他的手向前打直,因为此时其正贯穿着一名婢女的胸膛。

婢女双目中唯余绝望,她喉咙哽咽,却只能涌出来满嘴血沫,林素隐约听见她的遗言:

“小姐……

“跑!”

而后,那名蓝衫男子的陡然一掌,拍飞了婢女的半截身躯。

男子望着呆滞在原地的林家小姐,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林素。”

……

进入井水,首当其冲的就是刺骨的寒意。还有一点现在季越还没有察觉,这里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井水之中的寂静和疲乏与疼痛的渐渐消失,让季越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持续不断传来的寒意,又刺激得他睁开双眼。

“我没死?!”

季越大惊,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呼唤,然而惊觉自己在水里,骨子里的求生欲使他不自觉去捂嘴,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水流涌入自己口中。

他松开手,看向本来被自己啃咬的白骨裸露的十指,竟然已完好如初!

不解,惶惑,然后是迸发的狂喜,季越顿时仰天长笑:

“无根水,哈哈哈,这就是无根之水?!”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季越激动在水中狂舞,不断宣泄着心中的喜悦,不过很快就感到疲乏。

无根之水的冰凉再次攻击了他,季越缓缓冷静了下来。

他抬起双手,此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掌纹,仿佛其中已然开始翻涌起灵力。

“如果浸泡在这水中可以修复伤口,那所谓断骨重生岂不是……”

季越有些犹豫,想要重铸根骨,肯定是要将全身骨头全部换掉的。疼痛能否忍受这种问题,在他的修道大业之前都可以说不足为虑。让他犹疑的是,自己会不会死?

白骨生肉?确实玄妙万分,但这并不代表它能让人起死回生。而至少季越没见过全身骨头碎尽还能活下来的狠人的。更何况,无根之水修复肉身之后,是否有强化的功能,犹未可知。

重重思虑纷至沓来,季越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井内,回到林府,再做定夺。

然而他不断游泳上浮着,却始终只能看到幽深的黑暗,泛着深蓝色的微光。

“该死,怎么会这么深?!”

游了只怕不下两个时辰,季越这般稳重的情绪也不由得怒骂出声。

眼前的景象从未有过变化就罢了,无论是光线还是那股冰凉的触感从未有过改变,这样的压抑怎能让人不疯狂。

“井水若真有这么深,怎么还会有光亮!”季越低声自语,无数思绪掠过他脑海,然而只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停留下来:

“难道我已经死了?!”

季越刚刚如此说道,宛若深渊的水幕之底,传来一声苍老悠长好似来自远古的声音:

“白痴。”

季越来不及有所反应,古旧的声音就再次传来:

“下来!”

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拖拽,季越只留下一声惊叫,就消失不见了。

……

深深刻入骨髓的痛疼将季越唤醒,睁开眼时,他算是确信自己已经死了。

好似飞桥盈栈的几道血字黄幅从这座涧洞的顶部迢迢相连,上面坠着大若洪钟的铜铃,无风自动的风铃和交叠着的累累白骨。黑色粘稠的瀑布从一旁挂了下来,即便从外观上无法分辨,但是气味却时时在提醒着季越这就是血液!

此外,振翅欲飞怪鸟凝固在空中,足足三十六颗不知是何怪物的尖牙,好似廊柱般支撑着这里。在数不尽的飞舞的红色丝线和黄幅的遮拦中,季越却还能完整的看见一道坐在莲花台上的身影。

或说,一具被铁链拴在莲台上的,遗骸。

它好像也看见季越,歪垂着的头骨猛然抬起,空洞眼眶的窟窿中,竟然迸射出生灵的精光!

古老的声音再一度响起:

“先问一剑。”

那一刻,季越忘记了十余年来所修习的所有剑法,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好似径自逃离。

而他的视野,也没有那些杂乱恐怖的场景,映照在他瞳孔的景象,只有一个:

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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