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和酒瓶冲上擂台,两人激动得不停用拳头锤我。颁完奖,当我走下擂台时,已经被簇拥起来了。很多人跟我碰拳头,认识的,不认识的,关系好的,关系一般的。

卡车从人群里挤到我身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举动搞得我当时有点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对我敌意很深。他和阿关的交情不错,后来我和阿关起冲突,他像个导体一样理所应当地接收了阿关对我的敌意。每当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拉满优越感,一副莫名其妙的不可一世,就像急于向我证明他拥有强大却与我毫无关系的破坏力似的。

大头拿着一瓶水,示意我仰头,我抿了一口,已经准备离开擂台的卡车似乎不太满意,回头嘱咐大头给我多喝点,我随和地又抿了一口,卡车还不满意,说再喝点,我又喝了一口心说你快走吧,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下擂台。

媒体的照相机这时候也围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拍,我心说爱咋咋地吧,今天随你们耍。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三分钟,我开始相信自己是明星了。刚下擂台,迎面走来个老太太说想合影,我一瞅这不是摆摊买糯米饭的赵大娘吗?没有问题,合影!让人看看咱有多亲民!

我一边回应着众人,一边在人群里搜寻钢蛋的影子,然而并没有找到那张我最想看到的脸。

从擂台穿过人群一直到休息室的这50米路,我不记得跟多少人击掌过,有朋友,有平时不怎么对付的人,更多是陌生人。我一时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突然这么受欢迎,仅仅因为我是胜利者?这是我在获胜后,遇到的一个比这场比赛本身还难解的题目,我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

大头说今天必须喝两杯,我说不行,你开三轮送我回家吧,我跟我妈报个平安。

大头领我俩走到一辆崭新的小轿车跟前,示意我们上车,我说你三轮呢?大头说我砸了!

酒瓶说他家拿到拆迁款了。

我问酒瓶,钢蛋今天到底来没来?

酒瓶说小学课文有一篇《望梅止渴》你记不记得?

我特么突然感觉酒瓶太牛逼了。假如上场前他不说钢蛋在现场,我大概率不会外擂台上跟人这么玩命。其实我并不适合做拳手,虽然我一直自认为拳商和天赋还可以。可我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在擂台上,我的指导思想是,意思一下就行了。换句话说,我对获胜这件事没有什么大瘾。

可是在钢蛋面前我不想这样,我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原因。这就像你突然得到一件非常漂亮的外套,你来到镜子跟前审视自己,邋遢,颓废,于是你毫不犹豫的洗了个澡又理了个发,打理好自己后你才愿意穿上这件独一无二的外套,你怕脏兮兮的自己玷污了这件干净的衣服。

而事实上我还没有真正得到过钢蛋的垂青。我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自己面对这份伟大爱情的时候,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太过寒酸和渺小。

我在擂台上拼命,拼的是我对自己的评价,拼的是面对这份爱情时,能够获取一个让自己比较满意的角色。我一度认为,一个擂台上的胜利者,也许面对残酷而又美好爱情的时候,会自在许多吧?

当初的我是如此自卑。

酒瓶的谎言缔造了我的胜利,可惜在我看来,那场没有钢蛋在场的胜利一文不值,我何时在乎过输赢?

大头把车子停在我家巷子门口,我下车向家走去。进家门的那一刻,我把胜利的奖杯恭恭敬敬的递给老妈,老妈打量着这个不能装水只能装逼的镀金杯子,说这是赢了?

我说是。

老妈说只有个奖杯啊?

我说除了奖杯还能有啥?

老妈说赢了没有奖金吗?

我说有五百块。老妈说你拿过来吧,我去给冯轱辘买点东西送过去。其实进家之前我一直担心老妈看着我这张被打成猪头的脸会不会哭鼻子,我甚至都想好该怎么劝她了。我就是这样拉满了悲情进的门,这下好,老妈此刻的超然闪了我一个趔趄,原来她并没有这么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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