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刀哥混的那段日子,我时常会想起两位老大哥。

一位是59岁的季叔,另一位是57岁的玉叔。他们那时候的年龄实际上跟我父亲是差不多的,我尊称他们为叔是非常合适的。然而,令我诚惶诚恐的是,他们无论在拳馆,还是在街上,遇到刀哥或者我,总会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师傅”,像个小学生一样虔诚。

我多次请求两位老大哥直接称呼我名字,或者叫我晓枫教练也行。季叔一席话,让我异常震惊,老大哥操着浓郁的天津话对我说:

“我和你玉叔,年轻的时候也在社会玩儿过,规矩就是规矩,师傅就是师傅,不能乱喽!这玩意跟辈份没关系,哪怕你教我三天,你也是我师傅,这辈子也不能忘!”

季叔这些话,让我对自己的工作更加恭谨。我入行这些年以来受到的鼓舞很多,有会员的肯定,领导的认可,还有孩子们的盲目崇拜,唯独季叔和玉叔让我感觉,我是可以并且应该为这个行业付出一切的,当时我曾经设想过,如果他们遇到危险或者麻烦,就凭两位老人的那一声“师傅”,我真的可以为他们而死,士为知己者死,我觉得这句话就是搏击教练准备的。

我之前提起过,我在另一家健身房还有一份兼职工作,当时做的也还不错。

有一天,老板娘介绍了一个新学员给我,那人三十出头年纪,微胖,脑门儿比较窄,脸盘比较宽,属于梨形脸。他伸出右手来跟我握手,我只摸到三根手指头,原来,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断掉了,只剩下半截,跟我握手的时候,那两个半截的手指头像蚕宝宝一样在我手指上蠕动。

按照我那时候的教学习惯,第一节课是要教学员如何握拳的,这可把我难住了:三根手指头怎么握拳?

我当时灵机一动,改教他泰拳的肘法,总算回避了手的尴尬。

他自我介绍叫阿关,给人感觉很随和,很幽默,很乐观,很热情。

后来他提出希望我带他去刀哥的拳馆玩,我欣然答应了,因为我知道,这个阿关看起来人很好,其实他身上的江湖气很重,我感觉他应该更适合刀哥那里的环境。

阿关和刀哥见面后,晚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表示想要赞助刀哥的拳馆5000元钱,没有任何条件,仅仅是因为佩服他的功夫。我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刀哥,在刀哥的推动下,这件事很快就兑现了,因为刀哥让我第二天就再次约他来拳馆喝茶。

这件事之后我的使命完成了,继续孑然一身忙着自己的教学工作,刀哥和阿关那段时间据说是形影不离,他们很快在刀哥的拳馆拜了关公,结为兄弟,关系的进展速度超过我的预期。

令我更意外的是,他们很快又闹僵了,阿关突然有一天跟我说,刀哥这人不行,他很后悔当初赞助他那些钱。要不是刀哥有女朋友,我特么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把阿关给睡了不认账,俗称拔那啥无情。

也是同一天,刀哥也找到我,让我提防阿关这个人,因为他了解到这个人是网络通缉犯,在戒毒所也有案底。他现在背井离乡来到我们这座小城,就是因为在老家犯了事。这件事后来被证实是真的。

其实我对这些人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也是我一直无法融入他们圈子中的主要原因。我当时只是很单纯地觉得,遇到两个渴望报团取暖的混混,我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们聚到一起。事实证明我那个想法是非常幼稚的,两个有着同样价值观的混混,未必能成为朋友,两个有着不同价值观的好人,又未必会成为敌人,孔子说你别逼逼了,这叫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我依然和之前一样,忙着带课,忙着生活,忙着活着。直到有一天,阿关问我有没有驾照,我一愣问他干嘛,他说想请我做保镖兼司机,每个月给开8000工资。

后来我回忆这件事才感觉到,阿关的这个邀请无意间触碰到了我的职业红线,虽然那时候我并不能直接感受到这个职业底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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