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终于走到星宿川,唐军将帅士兵们都惊讶了。这里地势很高,举目四望,大大小小的众多湖泊在阳光照耀下熠熠闪光,恰似夜空中繁星点点。行军路上,脚边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花朵,紫色,黄色,粉色,如同一块花色绝美的地毯。叫不上名字的鸭和雁自得地在水里游曳,远处隐隐可见野牦牛和羚羊。秦山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心旷神怡。真真是大美,天地灵气,远离红尘。黄昏时,他们便驻扎在孔雀河边,士卒们边埋锅造饭边欢声笑语。

侯君集叫他去吃饭,他的亲兵心情也颇好,从帐外搬着羊肉进来的时候,秦山听见他哼着小调。秦山奇怪地问:“你这唱的是什么?像是南边的歌啊。”他觉得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侯君集今日也很有兴致,一边用匕首切着羊肉一边说:“侯明,不妨唱来听听。”侯明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是我家乡的一首小曲,儿女情长的,不敢污了将军们耳朵。”侯君集说:“怕啥!都是自己人。唱。”侯明只好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秦山越听越耳熟,侯明的嗓子也不错,唱到高潮处,秦山听清了那几句歌词:“…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他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她弹这首曲子给他听,不知不觉,时间竟过去了这么久!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轰然作响,那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回去。侯君集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未曾听清,胡乱填饱了肚子,告辞出来。出得帐来,他信步走到营门口,突然觉得异样,抬头望去,深蓝的天幕上星月交辉,低头看去,月光下的湖水,如幽暗大地上闪耀的星辰。除了站岗放哨的士卒,其他人早都休息去了。秦山伸手,探进自己单衣最里的地方,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月光下,他慢慢打开来,正是长安斗花后他为她画的那张像。一路上他一直珍藏衣底,连秦风和秦立都瞒了过去。长安一别,音书不通,此时此刻,共此明月。年轻的秦山蓦然懂得了思念的苦痛和甜蜜,温柔的月光似她的眼眸,他看看画,望望月亮,久久地沉默。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他会心地微微一笑,莲子,怜子啊。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肩膀,秦山本能地手按剑柄。猛地转过身来,却是老师侯君集,什么时候走到他背后,他居然一点没有觉察到。侯君集看着他已经拔出了半截的宝剑,声音里带着笑意:“有长进啊!”秦山又是一窘,幸亏是夜晚,侯君集应该看不到他的脸红。“三郎,你在看一张画?”侯君集似笑非笑地说。“啊…”这么多年,秦山头一次在老师面前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月色果然好。”侯君集盘腿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秦山只好坐了下来。“不能给我看看?”侯君集说。秦山想了想,找不出什么理由推诿,把画卷递到老师手中。月光下看,当然只是影影绰绰。

良久,侯君集掉过头来看着他,秦山已经回复常态,微笑一下:“老师,这是我画着玩的。”侯君集给了他一记爆栗子:“糊弄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谁?”秦山呲了下牙,摸着脑袋。侯君集把画还给他,眼望着下边星罗棋布的闪着银光的湖泊:“这也是我的不对。回了长安,赶紧娶妻生子。”秦山嘴角扬了扬,只回答了一个字:“是。”侯君集对他这态度颇为不满,追问一句:“莫非你父亲已经给你定下亲事?”秦山摇头,轻轻说:“没有,他还不知道。”“你小子!”侯君集意外,“回去了告诉他吧。”秦山说:“好。”

侯君集怪异地看着秦山,从未见过他如此答自己的话:“我说,你也从未和我说起,那周名医的高徒,出身如何,怎么到长安来的?”秦山笑笑:“老师,您也未曾问过我啊。”“说说。”“她父亲是武德年间朝官,现已退隐。她师父来长安给皇后看病,她是跟着来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