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月前在州府遇到此人。听闻了姐姐的遭遇,恐姐姐轻易寻死,特来相助。”霍玄灵道。

兰姿不曾想这素未蒙面之女子,竟然为了自己昼夜兼程,奔袭几百余里,感念之余,落下热泪:“女侠的大恩,我……如何能报啊。”

霍玄灵却道:“姐姐之冤屈,我知之矣,姐姐却还糊涂,做出这寻死的事情来。”

兰姿垂泪:“如今我失爱于丈夫,不容于婆母,唯死而已。”

霍玄灵道:“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赵百药见色忘义是一,温家见利忘义是二。”

兰姿惊道:“请女侠为妾解惑。”说着,她一阵的咳嗽,许久不能平复。

霍玄灵指了指兰姿手腕的伤口:“姐姐心存死志,又何须再问呢?”

兰姿咬牙:“我林兰姿虽为蒲柳草芥,却不做不明不白之鬼。”说着,她取出枕边香帕,便要包扎伤口。

“姐姐稍慢。”霍玄灵说着,自怀中取出极小的一个瓷瓶,牵过兰姿的手,往兰姿手上撒了薄薄的一层金创药粉,又接过兰姿的手帕,细心的包扎起来。

兰姿久不曾被人这样温柔对待,眼眶悄悄儿的红了。她忍住泪水,与霍玄灵道谢,这才问道:“女侠方才说赵百药见色忘义,又说温家见利忘义,是何道理?”

霍玄灵在兰姿床边坐下,柔声说道:“赵百药因见姐姐美貌,思之成狂,写了许多淫诗诳语,表白私情。他暗中买通了温家下仆,想与姐姐私会,以成奸情。”

“我怎会从他!”兰姿又怒又急:“他,他这些龌龊念头,我全然不知啊。”

霍玄灵叹道:“姐姐持身清白,自然不知。可那温彦博早截了赵百药的淫诗,却不去与他算账,反而冒姐姐之名,与他私相授受。”

兰姿大惊:“这……这是为何?”

霍玄灵叹息更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姐姐娘家,虽无石崇邓通之富,却有累世之资。如今已入温家囊中矣。”

“他竟为了些许黄白俗物,污我名节!”兰姿槌床大怒,引得自己又一阵咳嗽,好容易平复下来,兰姿却又摇头:“我不信。我自幼长在婆母身边,与彦博乃是打小的情分,我不相信他们会这样对我。如今不过是因着那没有人伦的赵百药,婆母与彦博疑了我。等他们气消了,或者我与公爹书信一封,将事情说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霍玄灵摇头道:“姐姐乃是痴人。如今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只问姐姐的意思。若姐姐不愿留在温家,我可将姐姐护送回娘家去,如何?”

兰姿轻轻摇头,父亲死后,她娘家虽有些远亲,却都不在五服之内,无人可以投靠。“多谢妹妹,我并没有娘家可回。若婆母与丈夫能明白我的委屈,能一家团聚,夫妻和美,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我便求一纸放妻书,从此之后,一别两宽。”

霍玄灵点头:“既然姐姐心里有了计较,那我也不再多说。待我大事了结,再回乌县看望姐姐。”说完,她也不等兰姿回话,径直跳窗而走。

兰姿见霍玄灵这样的洒脱、强健,心中艳羡不已。又想到自家残躯病体,心中也生出几分志气,想着明日要努力多加餐饭,先将身体养好了,再谋其他。想到这里,她起身掐灭了烛火,安心躺下休息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姿已然入梦,房门却悄然打开了。她久病之人,睡浅易醒,立时便醒了。

“谁?”兰姿问道。

“是我,奶奶。”竟是陈婆子去而复返。

兰姿皱眉:“你不去睡觉,回来作甚?快去吧。”

陈婆子却径直进了里屋,来到兰姿场边,嘿嘿笑道:“奶奶,你不要怪我。”

兰姿大惊:“我多赖你照顾,为何要怪你?等我病好了,还要赏你呢。金银珠宝,宅子田地,我多的是。”

陈婆子不为所动,猛然的扑了上来,抓起被子,捂在兰姿脸上:“奶奶,不要怪我。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奶奶若肯自己了断,哪里用老奴动手呢。这样的不体面,全是奶奶自找的。”

兰姿被捂住口鼻,气急怒极,拼命的挣扎,但是她是娇养的病人,如何是陈婆子这般常年劳作之人的对手。

陈婆子骑在兰姿身上,手上青筋暴起,嘴里继续念叨:“去了阴曹地府,奶奶可要告准了,不是老奴心狠,实在是夫人容不得奶奶。我若不了结奶奶,夫人就要了结我。老婆子惜命,还是奶奶去死吧。”

片刻之后,兰姿的身体软了下来。陈婆子不放心,又多捂了会子,才下了床。

……

兰姿的魂灵在乌县里四处游荡,看到了很多事情,也听说了很多事情。杀了她没几天后,陈婆子被投了井。在温母的主持下,父亲留给兰姿的万贯家财被吃了绝户。温彦博去京城应试去了,他一榜登第,中了举人,榜下捉婿,做了高门的东床快婿,前途无量。那个说要回来看她的霍玄灵,果然干了件大事。她刺杀当朝尚书成功,逃跑时被乱箭射死。

温彦博志得意满,新妇华服严妆,同拜高堂。

“我……好恨啊。”兰姿悲鸣,魂魄化作一道白光,归于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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