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推着车,牵着马,看着前面的路。
小孩们跟在一旁,纷纷回头望着镇子里,脸上都没有笑容,似乎在默默想着他们和他们的小王哥以前在镇子到处玩的时光,又似乎只是在想着下次到镇子里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王哥。”
就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惊喜万分,然后抬手指向远处的十字路口,大声朝身旁的小伙伴们喊道:
“你们快看,小王哥他,他在树下面。”
这声音传出片刻,不止是身旁的小孩,男人,妇女们也纷纷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却只见榕树下摆着几张破败的桌椅,不见半个人影。
“刘远见,你又骗人,再也不和你玩了。”
几个小孩回过头,生气地说着,跑向队伍前方。
边上的大人们摇头轻叹了一声,并未责骂那名叫刘远见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重新迈开了步伐,推动独轮车。
“他躲到树后面去了。”刘远见着急说道:“我们过去就能看见。”
说着,他便想自己跑过去看看。
结果刚跑出没两步,他就被一个牵着马的大人按住肩膀,警告道:“再调皮,回去看我和你娘怎么收拾你。”说着,就一把抱起刘远见,放在马背上。
“爹,我真的看到小王哥了。”刘远见委屈地说。
“嗯,嗯。”他爹头也没回的点了点头。
见大家都不相信自己,刘远见继续朝榕树底下张望,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而才没过一会,他突然又兴奋喊道:
“你们快看,小王哥他真的躲在树后,现在又出来了。”
但此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默默赶着路。
“爹,你快停下。”
刘远见顿时急的流下两行眼泪,可哭着哭着,又很快咧开嘴,笑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树下的人,在笑着朝他招手。
原来小王哥没死,只是又在和他们在玩那个叫捉迷藏的游戏。
而且,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孩子平日可不这样,怎么突然又哭又笑,不会是见...对了,人家都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我小时候好像也没看过,但远见这孩子比莪灵光许多,能看到也不一定啊......”
刘元见的老爹察觉到儿子的反常,心说了一句,也回头朝榕树下望了两眼,但还是什么也没看到,随即低声朝刘远见问道:
“你真看见了?”
“哼。”
刘远见哼了一声,把头一下撇向了另外一边,一个字也不多说,心中却暗暗高兴地想着:
“这样以后就只有我知道小王哥躲在哪里了,你们要是也想找到他,都得来求我,嘻嘻。”
......
渡口边,船只在江面波浪冲刷下不断摆动。
王腾和黄粱冰,以及刚刚假死脱身的方寿宁三人,在此重新聚首。
“兄弟,黄老,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面色红润的方寿宁从岸边一步跃出,跳上小船,看向两人问道。
“往北边走吧,去哪路上我们再看!”
黄粱冰沉吟了片刻,看着二人,仔细分析道:
“虽然那边离州城更近,群英会在那边的势力也更强,但我们三个只是无名之辈,明面上还都已经死了,只要不继续在葛岭呆着,群英会肯定不会为我们费人力,动干戈的。
而且北边环境安稳,老夫在那边也有不少故旧,想要落脚也简单,等过上几年,风头过去,我们就能重回故里了。
“我以为不错。”
方寿宁先是点头赞同,随即又看向王腾问道:
“兄弟你觉得呢?”
“我觉得黄老说的有理!”王腾赞同地说了一句,马上话锋一转,“但我要去南边。”
方寿宁再次点了点头,“我们临江沿着澜沧江再往南,有人烟的地方,就是永安州的地界了,群英会的手大概伸不到那儿去。”
“唉,你们有所不知。”
黄粱冰却是摇头道:
“你们别看南边往外都传的永安州是一片歌舞升平景象,但哪块地方的治安好不好,我们这些常年在外走镖的人才最清楚。
其实自建武皇帝末年时起,朝廷就已经逐渐掌控不住永安州的局面,二十多年前,我们顺风镖局在领江郡城的总舵,几位六品镖头,都折在那边。
据说如今更是乱的不成样子,朝廷的政令已出不了郡城不提,城外山头林立,贼匪横行,就连各个县城,官兵互相攻伐的离谱事,都没少发生啊!”
“这么乱?”方寿宁闻言一惊,开口劝说道:“兄弟,那看来我们还是去北边好啊。”
王腾摇了摇头,“黄老说的这些,我其实之前就偶然在几位南边来的客人口中听过,不过永安虽乱,可也正是我想要的局面。”
两人听到这话,都是望着王腾,露出不解之色。
王腾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身遥遥望向南边的崇山峻岭,声音怅然道,“混乱,是弱者向上的台阶,武道,乃是一条杀伐之路,若想要变得更强,就得经历一场场厮杀。”
话到此处,他微微摇了摇头:
“另外,我不愿往后一直要像阴沟里的老鼠,成日过小心翼翼的生活,活在群英会的阴影之下。”
话音落下后,方寿宁和黄粱冰都是一下沉默了下来。
他们何尝就甘愿做那阴沟里的老鼠?谁还没个出人头地的心?谁不曾想过去看看武道更高处的风景?
黄粱冰一把年纪,这一生几乎已经能看到头了,听了王腾的这番话,此时只是有些唏嘘自己年轻时似乎也没这样的雄心壮志。
方寿宁心头倒是涌起一腔热血,也想豪气点头,说也去南边闯闯,但血刚热了一瞬,就马上转凉,酝酿的豪言壮语,也悄然咽回了肚子。
虽然武道之路在杀伐,但自己天赋就摆在那里啊!
谁知下一场战斗,死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长叹一口气,方寿宁抬眸望了望王腾,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脸上那一抹坚定的神采,心中蓦然产生了一个尤其强烈的念头。
若是今日分别,他们二人还有再相见的那一天,恐怕眼前这少年,将会成长到一个令他需要高高昂首才能仰望企及的高度。
而那时的自己,或许会庆幸,在这少年还没崛起的那段青葱岁月里,自己无需仰视对方,还能时常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称上一声兄弟。
片刻之后,王腾敏锐察觉到场中的沉默,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把两人囊括到了“老鼠”里,随即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苦笑解释道:
“你们别见怪,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可没说你们啊。”
方寿宁抿了抿嘴,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王腾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兄弟,等你回来那天,我再还当日那十坛热酒,为你接风洗尘!”
王腾一愣,没想到出了群英会的事,对方还记得这一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直到此刻,他心里才真正认下这个兄弟,随即粲然一笑道:
“十坛哪够,至少百坛起步!”
黄梁冰也是洒脱一笑,豪迈说道:
“区区两个小辈也敢狂言,希望那天不会太远,到时也让你们看看老夫的海量。”
话音落地,三人互相对视,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打破沉闷压抑的气氛,在江面上传荡开来,声音逐渐悠扬,听起来好像是一首离别的歌,短暂击碎了群英会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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