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在他的带领下,队伍再次缓缓启程,并在午后回到了下河村。
村口外的战场已经被从镇中赶回的村民收拾的干净,只留被鲜血染成乌黑的土地,散发淡淡腥气,或许得等下次大雨来临时才能彻底清洗。
此时,村口内的空地,村道上聚集了老老少少近千人,其中包括几个乡绅提供的人手,鱼龙帮帮众,下河村村民,以及同样遭劫的大松村村民。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焦虑,担忧。
山匪虽然被剪除了,但若是被抢去的人没救回来,依然会给每一个家庭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痛。
而当他们远远望见那些女人出现在山道,人群顿时传来一阵轰动,等待已久的村民们一下都满怀兴奋的涌了出来。
女人们见状也是非常的激动。
很快,她们就和她们的家人,团团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但人群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人群中很快有人传出声音:
“小王呢?”
“是啊,小王怎么没回来?”
“是不是在后面?”
随着一道道声音在人群里传递,兴奋的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不再说话。
他们或许没见识,没文化,但却都不是傻子,并不缺乏基本的判断。
有人仍不罢休,开始去问那些女人,但慑于方寿宁凶恶的威胁,无论旁人怎么问,她们都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只是默默将目光看向了方寿宁。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方寿宁,很快有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档主...小王他人呢?”
方寿宁将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默了一下,悲痛的道:
“他死了...死在山匪的刀下。”
这声音在回荡中仿佛携带上一股悲楚,让所有听到声音的人,都一下变得格外沉默,同时脸上纷纷浮现出了悲伤之色,更有不少人开始默默流下眼泪。
他们都清楚记得,在昨日的长街上,当他们最无助的时候,镇中平日自诩仁义的几个乡绅们不见踪影,义薄云天的方档主也是后面才站出来,只有年纪轻轻的王腾,第一个应下了这件在他们眼中难比登天的事。
他现在却死了。
一些人想起往日自己对叔侄二人的排斥和背后的非议,悔恨的抬起手,甩起自己的嘴巴,边哭边甩,越甩越是用力。
“王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来报。”
人群的另一边,忽然有二十多个人轰然朝山道外,跪下健壮身躯,以头抢地。
他们是鱼龙帮帮众,昨夜大战中,他们曾一度危在旦夕之际,都是被王腾从山匪手中救下。
只是举手之劳,王腾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过,但他们却铭记于心。
他们本来还想着等王哥得胜归来,日后多敬几杯热酒,好好感谢一番,却不曾想短短时间,竟已是天人永隔。
村口破败的大门里,站着许多孩子在向人群张望,终于有年纪稍大点的少年,后知后觉的知道了大人们流泪痛哭的原因,随之也哇得一下哭出声来。
“哥,怎么了?”
那些年纪小的孩子处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仍然处在茫然里。
少年一边哭,一边难过地说:
“小王哥,他骗了我们,他再也不能带我们去镇子里玩了。”
正此时,村口外的山道上有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路过。
其中一道身材颀长,体格健壮的人脚步微顿,抬手稍稍压下斗笠,向村子里投去目光。
环视一圈,他微微摇了摇头:
“瞒在鼓里也好,知道的越多,只会有越大的危险,越多的烦恼。”
一声叹息之后,他加快步伐,跟上身边同伴,身影很快在山道上远去,直至消失在昏黄阳光照耀下的茫茫大山中。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大地。
这一夜,下河村中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淳朴的村民们想借此照亮英灵们回家的路,不愿他们在山间水头做那孤魂野鬼。
而在刘家的祠堂中,大松,下河两个村子里十几个素有威望的村民,则围坐在一起在商议着给王腾这些为消灭山匪献出生命的壮士,建庙立碑。
时间来到半夜子时,商议已有结果。
两个村子里的木匠和石匠,在其他村民齐心协力的帮忙下,只花了半夜的功夫,就刻好了二十几个灵位和几块石碑,只待庙宇建好,便能将其迁入,世世代代永享村民的供奉。
灵位上一个个刻的端正的名字,形容壮士们的一身正气,和他们为下河村和大松村的村民们洒下的热血。
石碑上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则无声描述着他们的功绩。
而王腾舍己为人,英勇牺牲的事迹占据了整整一块石板。
其上每一个用词,每一句话,都是几百个村民细细斟酌,集思广益而来,字里行间字字有说不尽的热血,处处有道不完的豪情,也仿佛给原本冰凉的文字,赋予了别样的暖意,是其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再过上百多年,等知道今日之事的人全都化作尘土后,若有外乡人到访,见了碑文,也会由衷赞上一句:穷乡僻壤,也出豪杰。
然而,这些灵位和石碑刚刚在祠堂中立好,昨晚借宿村里的鱼龙帮帮众那边,传来了一个方寿宁伤重病危的坏消息。
刚准备收工的石匠和木匠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显现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念头。
随后,本要在村里喝庆功酒的鱼龙帮帮众也没久留,用担架抬着方寿宁踏上返回镇子的山路。
当天午后,他们回到葛岭镇的时候受到了镇民的夹道欢迎。
方寿宁强挺着重伤,坐在担架上与镇民挥手致意。
与此同时,两个消息很快在小镇中不胫而走。
一是,和方寿宁一起带队前往山中剿灭山匪的黄老镖头和同福酒楼的王老板不幸阵亡。
二是,山匪的实力超乎寻常,但幸好在一个偶然路过葛岭镇的剑魄宗高手的帮助下,山匪已经全军覆没。
消息一传开,街上许多镇民都开始对黄老镖头和王腾的死扼腕叹息。
对于前者他们心怀满满的敬佩,对于后者有些人除了敬佩之外,还有深深的可惜。
距离码头大街不远之外的岸边,两个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听着耳边路人的交谈,语气可惜的低声说道:
“可惜啊,王老板这一死,往后可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水煮活鱼了,他去的时候我就想到今天了。”
“有什么可惜,汤水都是一个味道。”
“你懂什么,切的好的鱼片,跟切不好的鱼片,做出来的水煮活鱼根本就是两种滋味,我昨天已经自己试过了。”
“记得三爷和五爷也喜欢吃鱼,要是他们来同福酒楼吃上一次,我敢保证他们绝不会忍心对王老板痛下杀手,最多砍两条腿。”
“想什么呢,没听到他们说的吗,老大他们也已经死......”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说话的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搭在自己肩膀的大手,然后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招呼:
“既然两位这么喜欢我店里的东西,那便劳烦两位跟莪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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