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枫吓了一哆嗦:“藏在贾府贾斯闻处。”

顾雨亭不听犹可,一听如五雷轰顶,顿觉两眼发黑,要不是魏文曾急忙扶住,定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心里明白:这个被罢免了的京官,正是父亲的冤家对头。因求字不得,曾编造罪名,将父亲投入大狱,要不是左都御史林大人仗义袒护,父亲定会冤沉海底,永无出头之日。现在这第三幅赝画落入他的手中,怕是绝无索回的希望。一想到家无积蓄,唯一值钱的扇面,又被人强行霸占。前路茫茫,凶吉未卜,父亲的遗嘱,何时得以了结?前思后想,只感到撕心裂肺,五腑六脏似乎停止了活动,心口像塞满了东西,叫不出声,也流不出泪,一头跌倒在当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醒过来时,只觉得头像打上了一道铁箍一样疼痛难忍,睁眼一看,原来自己是躺在家里,就知是魏文曾和马世琪把自己弄回来的。一想到朋友和长辈撤家失业的为自己奔波忙碌,心如刀绞,很不是滋味。此刻,他脑袋一热,动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该死的贾斯闻不是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吗?好!我就豁出去,自己送上门去,指着他的鼻子,冲他要画,他不给,就和他拼了。如此想着,翻身下地,也不知哪来的一股精神,跌跌撞撞跑出家门。一路上跌倒几次,又爬起来几次,继续没命地跑。行人见他两眼发直,口里嘟嘟嚷嚷,道是疯了,都谎忙躲开。到了贾府,没容当差的拦挡,往里闯将进去,来到客厅,见里面影影绰绰,不容分说,就扑了进去。进得屋来,一眼就瞧见了正中挂的那幅春睡图,画下面的太师椅上,坐的正是贾斯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可找到了发泄的目标,朝贾斯闻一路冲去。

原来贾斯闻今日大宴宾朋,为的是让大伙观画。那日,金阜西拿来此画,他眼睛一亮,拍案叫绝。前番向顾权求字,不但没能如愿,还被羞辱一场,费尽心机将其下狱,又被林老儿作梗救出,将自己削职回家,这回恶气一直没出。今日天赐良机,用这幅既可败坏顾老儿的名声,又可使林老儿丢面子,就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问金阜西要多少钱,金阜西说不卖。问他要什么,他怪模怪样地说:“我要什么你清楚!”贾斯闻知道眼前这个人要娶自己的女儿冷香,这女儿虽不是亲生骨肉,但自己妻妾无出,平日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一想冷香早晚要嫁,遂咬咬牙说道:“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不过还不知女儿能否同意。”

金阜西大言不惭地说:“这个老伯权请放心,我自有办法,一定会让小姐垂青于我的。”这样,两人私下谈妥了。他拿到画后,本想邀林大人来府观赏,让他好瞧,不料林御史奉旨南巡,还要盘桓数日才能返京。于是就先请几个同僚先来过目。谁知酒席刚刚摆上,客人才落座,顾雨亭就闯了进来。他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顾权之子,本想喊人将其逐出,但又恐有失身份,让客人笑自己不能容人。就佯作和颜悦色地问:“顾少爷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把画还我!”

“什么画?”

“就是这幅春睡图!”

“笑话!那是我花了银子买来的,怎能平白无故送人?”

“那是我亲手画的,你不该用卑鄙的手段占为己有。今日你若不还,我就跟你拼了!”

贾斯闻见他神情异常,怕发生意外,就喊道:“来人,把画拿走!”两个听差应声而至,动作迅速地把画取下,卷好,刚要拿走。顾雨亭急了,抢前一步,拽住画不放。客人们不明就里,呼拉地都站起来观看,贾斯闻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大喊:“笨蛋!快抢下来!”两个听差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一个推,一个拉,终于把画夺走了。此时顾雨亭已经失去了理智,从地上爬起来,向贾斯闻猛扑过去,把他当作发泄和攻击的目标。贾斯闻一见不好,绕着桌子躲闪。雨亭看看撵不上,火性突起,发声喊,将摆满酒菜的桌子,一下掀翻,汤汤水水,溅了客人们一身,一脸,一个个纷纷避席而逃。雨亭趁贾斯闻愣神的工夫,跃过去,将其擒住,一边怒骂,一边摇晃,还不解恨,索性用手撕,用脚踢,用牙咬。贾斯闻被打得鬼哭狼嚎,要不是被人及时拉开,说不定会当场被活活打死。贾斯闻被救下后,又来了能耐,哑着嗓子喊:“给我拿下!给我拿下!”这时,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人,一拥而上,将雨亭按倒,用绳子捆了。雨亭被推出门外时,还一路骂不绝口:“姓贾的!你不把画还我,我跟你没完,活一天就跟你斗一天,除非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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