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大白天,那个男人却喝得醉醺醺,单穿一条裤衩,身体却消瘦无比,咧开的嘴喷出酒气,黄色的牙齿上有黑斑,像是发霉的奶酪。
浓厚的黑眼圈簇拥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他的面前是一位穿着便服的女子,女子的肩膀在微微抖动,而他口中说出的富含挑逗意味,侮辱女性的词汇,足以激怒邹舜这样的局外人。
“喂,发生了什么……”他嚷嚷着,按捺不住内心的正义感要上去,却被肖安拉住了。
“我们上去只会妨碍她的工作,忍耐一下吧。”靖遥倒是很镇定,目光定格在女子略微晃荡的双马尾。
当男子直接伸手去摸女子的前胸时,女子白皙的手腕略微翻转,一瞬间局势就改变了,酒气熏天的醉汉被年轻精明的女子摔倒在地,她掏出警察证,咬牙切齿地说:
“我以袭警的罪名将你逮捕!”
……
“猥琐男……”何青喃喃咒骂着,诅咒自己一天的倒霉经历。
警方在水泥厂展开搜查以后,在一条遗弃在角落的麻袋里发现了多名受害人的体液。感慨搬运工袋子也不换的“勤俭节约”之余,也在对应的麻绳上发现了几枚新鲜的指纹,在厂内展开搜查,却无一名工作人员符合条件。
“我只是好奇,那个人为什么要选取水泥厂这种地方来作案。”科长喃喃道。
但很快,有一个胡子拉碴的工人来提供了信息:“新来的一个小年轻好像是同性恋。”
同性恋?这个信息多少有些帮助,毕竟被侵害的幼童男女都有,凶手的性取向多半不正常。
当他们找到那个刚初中毕业,浑身已经晒得黝黑的少年时,少年却忸怩不已,几度逼问才给出那个人的姓名——原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说家,平日里总是喝得烂醉。还在上学的时候,那人当过助教,抓到过他看“视频”却没举报,二人因此结为狐朋狗友,而且就是他说他可以到这里工作的。据说他在社会上混,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朋友,总是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找到个好归宿。
“白町……”拿着那人的一概信息,警察们找到他的住处,哐哐敲门却无人回应,想起小年轻说他平日总在外面喝酒,看来不假。
刺啦——
生了锈的连接处因为旋转发出难听的嘶吼,门板底下出现了一只拖鞋,随即“砰”!一声喘气,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开门的女孩挑着左边的眉毛,带着十足的桀骜瞪着来人,不紧不慢地问道:“干嘛?”
警察们这时候忽然注意到女孩右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把菜刀。
“你干嘛?!”众人都略有些惊慌,紧张地看着女孩,这时候蔡镇中看了看家庭信息表,确认和照片是同一人。
他出示警察证:“请问你爸爸去哪了?”
“如果你们要找他,最好别来这里找。”女孩火大地说,正要把门关上,被科长拦住了。他用富有威慑力的口吻说:“请允许我们进来搜查,你父亲涉嫌一起犯罪。”
随后他便再深叹一口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也像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无所谓。”女孩一扭头,飘逸的长发随风起舞,纤细的身躯隐匿于黑色瀑布中,走进狭小的厨房,切了一半的土豆被她唰唰改刀再剁成几块。
“自从白町与妻子离婚后,他就和女儿一起住。”蔡镇中回忆着读取的信息,感慨小姑娘也是够可怜,摊上这么一个不作为的老爸,几乎都是一个人生活,有时候还要迎接喝得烂醉的父亲。不过听说她父亲没有家暴等劣迹,她在学校好像也挺光鲜的……
“学校……一中。”
蔡镇中忽然注意到,这小姑娘还是靖遥的同级生呢。
“搜查完毕。”警察离开的时候有的表情沉重,有的充满干劲。指纹并不是白町或他女儿的,但是他家里发现了与麻袋上一致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指纹。线索可以展开了。
当他们询问小姑娘时,她依旧是拉着脸,但还是老实回答了问题:
“反正我在家时他不会带别人回来。但是前几个星期我都在参加舞蹈队的集训,有别人来家里也说不定。你们自己去问他吧。”
“已经有人去找他了,而且找到了。”科长看着何青发来的信息,淡淡地道,随后转身离去。
白艺姣心情复杂地注视警察们的身影消失在破旧的楼道,然后关上门并从里面拴上,锁起这一亩三分地。
“咖喱……”她喃喃着,一面把调味料倒入锅中,随后再下土豆,呼啦呼啦加水,用锅铲搅拌着,不由得咬住薄薄的嘴唇。
“生命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可说的。”十四岁的少女嘴中飘出的故作高深的话语,却未曾有过一缕勉强的微笑,她的眼眸中燃烧着憎恨。
“令人迷惑不已,最讨厌,阴暗发霉的墙角,污浊的泥潭……丑陋的人生。”她在生气,在发泄自己的怒火,锅铲戳着铁锅,黄色的咖喱被搅开,扑出喷鼻的香气。
“那为什么我还活得下去呢?”
“我自己本身明明也不是一个美丽的存在,也不过是世界里某一只虫子。但我曾见过繁花……”
她眼前闪过梦幻的残影,一个个人在她身边走过,都是带着青春影子的少女,然后消失在记忆的回廊。
不错,她的人生中最稀少的就是令人喜爱的大人,他们多少都有些面目可憎。而那些为她所喜爱的如无暇美玉一般的少女们,她们的特质不仅是那份纯洁,还有那份幸运。或者说,没有那份幸运其实也没有她们的纯洁和美丽。
这她倒是早就知道的,也无数次感慨。其实命运对她并不算邪恶,但是她不习惯温顺地接纳,去认可与爱,柔软不能抵御摧折,所以她的形象总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冷峻而尖锐,虽然总是自说自话但还不至于孤独。她厌恶欺骗自己,也忍受不了无所作为,身为一个残缺的存在,她的目光总是徘徊在那些美丽的花朵上,那些无可比拟的绚烂。
于是她循着前辈们的足迹,最终也站在了光芒万丈的舞台上。
如果能以自己人生的精彩,对命运做些许的反抗。
她其实是不明白的,总是迷茫着,也没有多喜欢现在的自己,但她还是一次一次地抬头仰望。
这些话并不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而是不久之前,三角梅花开得热烈,如颜料泼洒在花圃。那个已经领完毕业证书却久久驻足的少女告诉她的。
“欧阳学姐。”
艺姣瞥见了她一个人的身影,便叫住这位老朋友。欧阳岚白皙的手指拨弄过卷发,银色圆框眼镜掠过一丝光芒,带着温柔的笑容凝望着她。
“就要告别了呢。”
“是啊。”
“你还是这样。不打算送我一些毕业的祝福吗?”
“前程锦绣这种话,你听得多了吧。”
“是啊。”欧阳岚轻轻闭了闭眼,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你高中还是在一中吗?”
“我的成绩还不足以被保送,中考的结果也未可知。”她温和地说,“接受吧,这有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小白。”
“我听说是你的父亲做了发言,你不和他一起回去吗?”
“他是一名警察,还有工作。平时只有生日他才会来陪陪我。”
“那是一个光荣的职业……但或许对家人来说,这荣誉有些沉重了。”白艺姣略带怜惜的表情看着学姐。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而且听说和父亲的工作有关系。我上初中以前都被寄养在外公外婆家,他们对我很好也未曾抱怨过父亲,说他也很可怜,毕竟母亲死后一直都没再娶。我倒是觉得他要成为一个工作魔人了。外婆过世后也是为了我的学业,父亲把我和外公接到镇里上中学。虽然他在我生命中的浓度一直不高,但是奶奶和外婆成为了好闺蜜。外婆很开心,我很开心。这样的生活,也不坏吧?”
“出乎意料,你今天讲的事情……从前都缄口不提吧。还有,为什么会告诉我呢?”
“因为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学姐的微笑却不孤独,如一抹亮色,在纷纷扰扰人间烟尘中明媚,至今点缀在记忆的角落。
“我的孤独?”
艺姣看着欧阳岚,似乎也有一点冲动,想要变得坦率——
“我的父亲是一个废物,无所作为,母亲忍受不了后离家出走。我也不是有什么不满的,毕竟也活得下去。但是我就是气恼,为什么会这样?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停顿了一会儿,艺姣继续说道:
“大抵是我十岁左右的事情吧……从此往后,我就觉得人类是一种狡诈虚伪的生物,也和从前的朋友疏远了。如果说这就是我的孤独,未免也太矫情了。”
“难道是你的孤高吗?虽然这很邪恶,但恕我直言,真是有趣。”
学姐拨开落在艺姣额前的一缕碎发,手指滑过少女的脸颊,慢慢地说道。
“我的兴趣是观察人类,也喜欢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总之我看着你,也看到了你扭曲的个性。只是太尖锐了,太清晰了。”
“总比扭扭捏捏自我粉饰来得爽快。再说,你真的孤独吗?你朋友至少比我多多了吧,岚姐。”白艺姣略有些不满,欧阳岚细细地笑了。
“孤独是一种精神状态。虽然你话说成这样,但我觉得你理解我了。”
“不,完全没有。像你这种谜语人还在索求理解,你也是个扭曲的人吧。”艺姣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是下定决心要给我一个刻骨铭心的毕业吗?”欧阳岚问道,目光逗留在鲜红的花朵处。“抛开这个不谈……你还记得唐靖遥这个小姑娘吗?”
“记得,怎么了?”艺姣心底掠过她的身影,似乎更加不快了。
“说到她,我总能想起我们共同的错误。但是,她家里出了变故,以后对她好一点吧。”
“变故?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的父亲是警察。”
“都牵扯到刑事了,是很严重的事情吧。”白艺姣略微蹙眉,但那一瞬间柔软的表情立刻烟消云散,恢复了强硬的姿态:
“那又怎样?”
“你的个性和她的是冲突的。所以你以后不要为难她,也不要揭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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