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聊天还是非常和乐的。龙旃华的母亲是一位眉目清爽利落的女性,操持了一桌有鱼有肉的菜肴。二位父亲便轮流喝着酒,哪怕龙旃华本人也喝了一些,陪作笑谈。两位母亲则在聊做饭的技巧,婉濛一边安静地听着,芊羽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而他根本也插不上话,只不过闷头干饭。

但吃完饭,问题就不一样了。

长辈们依旧在闲聊,龙旃华却悄悄把他拉到一边:“怎么样了?”

“成了。”婉濛代弘泽回答道。

“真是不可置信嘛。你可要好好对待她哦。”旃华拍了拍弘泽的肩膀,芊羽便撅撅嘴:

“真的是……一个预兆都没有……老哥跟老姐都是一个脾气。”

“决定结婚前爸妈看过一次他吧。”婉濛提出异议,“对吧,旃华?”

“叔叔阿姨是来过一次。”

“但我没去,一个声儿也不响姐姐就嫁出去了。”

“但你明天应该就能见到靖遥啊。我比老姐还是厚道一点吧。”弘泽申辩道。

“半斤八两。”芊羽不满地嘟囔着,“话说,你不会就是为了你女朋友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吧?”

“准确来说,不是……阿嚏!”

“纸巾。”“谢谢。”弘泽从婉濛手中接过了纸巾后擤了擤鼻涕。

“不会感冒了吧?”姐姐担心地说。

“没问题的。”少年对于自己的身体素质倒是很自信。

……

“可能我妹今天不会到你这来了。”弘泽一面叹气一面讲着电话。

“为什么?”靖遥不由得有些许疑惑,同时用杀人的眼神瞪着肖安:这小家伙,表面上在写作业,实则目光一直往她这瞟……想偷听吧。

“因为她似乎……感冒了。”弘泽无奈地说,一边婉濛坐在芊羽的床边,把退烧贴贴在满面通红的女孩额头上。

“不会吧?不会是你传染的吧?”

电话那端真是料事如神。

“我觉得应该是……但我就鼻塞了一晚上,今早就好了。她倒是烧到了三十八度。”

“小孩子的免疫力没那么强的……就让她好好静养吧,迟一点儿再过来是没问题的。”

“好的。”互道再见后,少女挂断了电话,走到肖安的身边,满脸黑线:

“那个,我说……怎么一道题也没做上?”

“你的目光太可怕了,杀死了我对数学的热情……好疼!”

靖遥给肖安头上来了一拳。

“我跟你说啊,一中有三个层次的班级,一个精英班,两个重点班,五个普通班。不同的班级成绩分化是非常大的!我也不奢望你能进精英班,但至少请进一下重点班吧。师父也关心你的前途啊。”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我没那么老。”

“是……”肖安深深叹了口气,便乖巧地继续写了。

大约在下午五点的时候,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唐靖遥终于走了出来,对肖安说道:“能拜托你去帮我买菜吗?”

“行吧。什么菜?”

“青菜买什么都行,买一小块猪肉和一块豆腐。”随即,她递过来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请到时候把零钱和账单一并给我。”

“不能买点零食吗?”肖安楚楚可怜地戳着手指。

“考上重点班就奖励你一盒雪糕。”

“真的吗?!”

“但请你现在先去买菜。”

“好——”

他哼着歌自在地出了门,靖遥在后面为他锁上门后,凝望着桌上的东西开始了沉思。

一本合上的练习册,一只普通铅笔,橡皮、圆珠笔,和一只蓝色的彩铅,以及一把剪刀。

其他的有理可依,但彩铅和剪刀是怎么回事?

她翻开他的练习册,果然……中间夹着一张涂成蓝色的A4纸张,折得似乎有些抽象,还辨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是用比练习册上工整多了的字迹小小地注了一行:“生日快乐!”

下面还标了“Xiaoan to Jinyou”。

话说现在流行这么写名字吗?而且这一串儿英文字母还用爱心框了起来。

不会吧……

虽然肖安也是很重要的师弟,但她是坚定的“邹舜×李瑾优”cp党的支持者啊!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少女撑着头。

虽然她早就隐约猜出一点儿,但看到那个爱心才开始确信:麻烦大了。

“啊……不想不想我不想!驱除杂念!”她像念咒一样捂着耳朵摇摇脑袋,便走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听课。

但听了没一会儿,电话响起,打乱思绪。

“二师姊……”靖遥看着电话上的名字喃喃着,随后接通,听见的是何青火急火燎的声音:

“小遥,你快点把小师弟一起叫上,有一个持枪绑架犯似乎到了你们这边,但路上该死地塞车。请努力在让他不要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把他拦住!”

“收到。”

靖遥干脆利落,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抄起肖安和自己的长刀跑出门,等不及电梯便一口气跑下楼,在惯常的超市里恰好碰上出来的肖安。

“店员姐姐,先在你这里保管一下可以吗?”她说着把小票塞到裤兜里,“我们有急事,拜托了——”

她撂下长长的尾音在空气中回荡,循着手机的定位跑向附近的小巷,肖安跟在她的后面跑,注意到了她的装备:“是任务吗?”

“是。”肖安听完她的转述后,面部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是前所未有艰巨的任务呢。”

“你保护人质,我去对绑架犯。”靖遥简洁地说道,进入小巷后反而放慢了脚步,像猫咪一样轻,冲肖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少年自然心领神会。

二人缓缓绕过去,都注视着靖遥手机上的红点,看着眼前关闭的一家打铁铺,犯人应当藏在这里面了……靖遥四周环视,并没有摄像头,便看只有二楼有个没有防盗网的窗户,一咬牙跑到房子侧面,爬起了水管。

肖安也跟在后面。你别看二人虽然是刀客,但身法等的训练样样不落下,就是为的有朝一日能完整地运用。

少女一推窗户,并没有锁,往里面看是灰扑扑的一片,有一张小床但应该很久都没人睡了,床头还摆着一位女性的照片,相框却干净如新。

她轻轻落地,不弄出一点儿声响,和肖安便听楼下谈话。

“儿啊,逃回来啦?”

“先别说。但警察应该会全城搜捕我,重点搜你这儿……待会儿我再出去避避风头。”

“话说你怎么抢了一个小女孩回来?”

“这是我的孩子。我被抓走后她妈就嫁给别人了……爹,你有孙女啦。”

“这孩子……和你早逝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老铁匠看着酣睡中的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说。

“儿啊,你还是先走吧,孙女儿留在我这里,你逃得越远越好。”

“是。”

老铁匠似乎从后面开了一个小门,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靖遥从窗子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抓着手枪奔跑的模样,便与肖安一会意。她从管道爬下来后,凭借自己对小巷地势的熟悉,跑了不同于男人的另一条路,前方有个岔路口,应该可以在那儿抓住他——

结果男人迎面就拐过来,直接向她冲过来,随即愣住了。

他想:平时这儿人烟也稀少,今儿怎么多了一个小姑娘?她是学剑道吗?背着一把青黑色的长剑。

而且这小姑娘的目光,便毫不掩饰地落在他手中的手枪上。

男人一咬牙,这样他来过这里的痕迹也会被警方知道的,为了逃命,一切在所不惜。但害掉一个小孩子的命还是不太好……

于是他颤抖着举起手枪:“小妹妹,别动,不然叔叔一枪崩了你。”

随后他缓缓地走近,想着把她打晕就可以了,也不必大张旗鼓,送回老爹那就行……

哎,有点奇怪。这小姑娘对着枪口一动不动,全身上下也没有颤抖,目光更是冷酷得像南极的冰川,仿佛一点一点冻结他的血液、骨骼、细胞、思想以及勇气。

这……是杀人魔的目光?!

他在不知道未婚妻怀孕的情况下不小心加入了一个黑社会团伙,受限制而不得回家,黑社会团伙却因被警察盯上了而人心惶惶。他趁乱抢了枪逃逸在外。但整个过程中,顶多是助纣为虐,赌博抢劫,也没有杀人见血的胆量。

不会她就是最近肆虐的连环杀人狂吧?听说那人专门杀小孩,无论男女还都奸尸……她不会就是那个变态吧?确实,小孩只杀小孩也合理……

反倒是男人开始全身发抖了。

仿佛一阵轻灵的风——趁男人不注意,靖遥滑过去,速度非常快,一刹那便夺了他的手枪。当他恍然初醒,后辈便挨了一刀,钝钝的疼痛直击脊柱,他扑通摔倒在地板上。

那小姑娘仍旧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冷漠地举着枪对准了他,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请不要乱动,大叔。”

男人稍微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一对上那近乎冷漠无情的眼神,头颅就仿佛被按住了,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不灵活。

啊……警察快来吧……到警察手里坐牢而已,但被这小姑娘逮到就真尸横街头了啊……

警笛声隐隐约约响起来,那是救赎吗?他第一次因为警察到来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唉,不对,那这小姑娘怎么不走呢?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警察,丝毫无逃跑之意,一动不动。

啊,都怪自己!自己把枪给到了她手上,她连难道连警察也不怕了?也难怪。这种变态杀人狂,自然乱杀扫射一通。

呜呜,那时候自己大抵已经喝下孟婆汤了……

脚步声响,一对靴子现在眼前,他微微抬起头,一个女人漆黑锐利的眼眸正好与他相对。随着清脆的咔哒一声--

“7月29号下午5点52分将犯人逮捕,何青。”

“上交。”

他惊诧地发现那个严肃冷酷的小姑娘露出了软萌的笑容,双手将手枪上交,还略微踮起脚,与方才看起来判若两人。

“大功一件,多亏你了。”名为何青的女警和气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小姑娘则问道:“那小子那边怎么样?”

“人质已经解救出来了,蔡前辈在那边,放心吧。”

“我先走了……”

小姑娘一面转身一面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小票,挥了挥手后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尚未知状况的男人被何青从后面拎起来,她口气严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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