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遥被瑾优的小拳头连砸几下后,悻悻然跑出了储物间,恰好碰见搬着椅子的陆弘泽,带着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她特意停住了脚步,即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带着特别针对陌生人的礼貌的疑惑问道。
“请你出来一下。”
她便和弘泽走到外走廊,双双倚靠在栏杆上。
“他们俩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
“我尽力了。现在肩膀还痛着呢。”
“这是光荣的负伤。需要擦一下碘酒吗?”
“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你也应该努力让邹舜开开窍啊。”
“你觉得像他那种傻瓜脑子里装得下‘恋爱’这两个字吗?”
靖遥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让陆弘泽有些意外:“怎么了?”
“没有……只是没想到这种话可以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可不是傻瓜。”
“真的吗?”
“这是什么态度。”
“也没什么。”靖遥觉得自己心情很好。他们负责打扫的教室在六楼,恰好是最高层,眺望着远方的风景,虽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但是有一栋栋低矮的老房子以及青山隐约的轮廓,浅蓝色的天与清爽的风吹来,撩动少女短发发梢轻轻划过脸颊,带起嘴角的弧度。弘泽看了她片刻,便也轻轻一笑。
“我们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啊。”
“你是老父亲吗?”
“那你就是老母亲了。”
“他们有时候也像两个可爱的孩子一样。你看……”
瑾优从窗子上跳下来时差点摔倒,邹舜伸手扶住了她,二人此刻言笑晏晏,相谈正欢。
“或许也不需要我们刻意去推波助澜吧。”陆弘泽单手插着腰,也像顿悟了什么一般说道。
“他们的氛围……仿佛丘比特也不用刻意射出爱情的箭矢,只用在一旁旁观就行了。”靖遥欣慰地说,“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距离就很近了吧。”
“真是的。”弘泽微笑道,“大家其实都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可介入……作为邹舜的父亲,我也觉得李瑾优在他心里,也不仅仅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有时候他们关系好得让身为瑾优好友的我都有些嫉妒了。还有,我之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我确实是他的父亲。上周单挑篮球我赢了他。”
“男生真是……”唐靖遥感叹道。
“好了……去干活了。”陆弘泽伸了一个懒腰,走进门的时候顺带着跳起摸了一下门框,靖遥对于他的操作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有些无语罢了。
但转瞬,她便又笑:这样的那家伙,虽然有点傻,但也挺可爱的。
打扫完后,班委们便来到办公室。
“打扫完了吗?辛苦你们了。”班主任袁老师说道,“只要最后把这些表贴到对应班级门口就结束了。”
“是——”邹舜接过表,“是学生的座位号和考号啊。”
“两个人一个楼层,你们自己组队吧。我还有事情呢。”袁老师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道,喝了一口茶后便转过身去在电脑上打字。
靖遥与弘泽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弘泽说道:“抓阄组队吧。”
“这是什么东西。”另一个班委说道。
他取了一张纸撕成几份,每两个写上相同的字母。然后翻了一面,打乱顺序,摊在桌上,与此同时在桌子下面和靖遥比了一个“1”。
“我帮瑾优抽吧。”“爸爸帮你抽了。”
“我是A……二楼。”瑾优看着靖遥递来的纸条喃喃道,然后与邹舜对上目光,对方平静地说:“我也是。”
“B,三楼。”靖遥和弘泽再度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大约一会儿后,便看见靖遥左手拿着一卷黄色胶带,右手拿着一个剪刀,弘泽捧着一沓纸在楼梯口张望,确认了瑾优、邹舜一行的方向后走了反方向,从对面的走廊往下看刚好可以看到二人。
然后也被李瑾优看到了。
但她的想法显然与唐靖遥和陆弘泽都大相径庭。
“这两人很亲密啊……”她摸着腮略偏着头,马尾辫轻微晃了晃,被邹舜叫住:“发什么呆呢?”
“你看,陆弘泽和靖遥关系还不错嘛。”
“他们关系一直都不错。”邹舜一面贴着名单,一面说道,“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瑾优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眼眸中转过一丝光彩。在一瞬间她嘴唇略微张开。仿佛像说什么话,又生生吞咽回喉咙里,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让我来帮你吧。”
果然,这傻瓜啥也不懂……哪怕自己委婉拒绝了好几封表白信,并且以此作出明显的暗示;或者明里暗里挑逗他,但总是钢铁一般的回应;又或者以陆弘泽和唐靖遥作为范本,以此为镜让他对照一下他自己的感情。
单都毫无收获,不过是她心累。
刚刚也是……明明那么多亲密接触,她也说得够明显了吧?但他还是一副大义凛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作为最了解邹舜的人,也知道他这个榆木脑袋并不存在委婉拒绝的可能性(她自信地认为:对于全面进攻状态下的她没人能拒绝的),但他不开窍,何尝不烦心。
从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了。看起来很近,但又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
或许在邹舜的心中,她与陆弘泽并没有什么差别,他并没有欣赏过她身上的女性魅力。
真是个呆瓜……损失的可是他啊……她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齿。
她从小长大,一直都特别明白事理,也算人情练达。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明白像他这种迟钝的人,现在做出逾越的举动也不合适。但聪慧如此的李瑾优面对那种悸动的感情也无法保持冷静。
总是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太难了。为此她会像一个傻瓜一样在迷宫里转圈,和自己战斗,逼迫自己选择理智,明明汹涌的情感一直冲刷着她的心,驱使她义无反顾:就算那家伙不懂,就算伤痕累累,就大方利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吧!
但她很计后果: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任性拉远二人的距离。
长时间以来的苦涩,总是系着脚步的绳索……她感觉眼眶酸酸的,让人想使劲揉一下,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占领眼球之外狭小的空间,像火山爆发一样,嘴唇也在颤抖着往下掉。
搞什么呢!这时候伤心什么呢!傻瓜!
她痛斥自己,抓紧校服的下摆。绝对不能让眼泪滑落。
而她也做到了。
她往往能够做到,因为她对于自己情感的驾驭能力非常强。但当那滚烫的浪潮退去后,又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骚动着她的心。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要这样懂事,一直都要隐忍自己的心意,一直都要等着那块木头开窍……她就不会伤心的吗?
眼泪控制不住,顺着脸颊的曲线滑落下来,沾湿了肩头校服的白布。
“喂,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哎?你怎么了?!”
即便是邹舜的印象里,也很少见瑾优哭泣,但此刻的少女怔愣了片刻后惊呼一声,慌乱地用手擦着眼泪,反而更加止不住悲伤委屈的情绪,干脆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小声抽噎起来。
“是怎么了嘛……”他看着意外脆弱的她,仿佛有什么钝钝的东西戳了心脏一下,自然而然的情感促使他蹲下来,伸出手放在她抽动得厉害的肩头,像抚慰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轻拍着瑾优。
她深吸一口气,刻意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颤声说道:“你……你不懂。”
“我知道。”邹舜的心情似乎也有一些沉重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儿子(指陆弘泽)也说过,我可能比较粗枝大叶,也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的话,对不起。”
“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没有谁做错事情。”瑾优苦笑着说,“对不起,是我情绪化了,给你添麻烦了。”
她快速地站起来,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来吧,一起贴表吧!”
明明眼角还有泪渍……
邹舜虽然迟钝,但毕竟是瑾优整整十一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伙伴,也相当了解她这个人。明明已经非常优秀了,碰到事还是会忍不住自责,有时候也会刻意去逞强……现在就是一个标准的模板。
“你也不要总那么懂事,明明大家都很依靠你,你也别把自己的情绪藏着掖着了。也不用强颜欢笑,也不用刻意回避,我说啊——跟我还客气什么!”
瑾优眼睛睁大了片刻,但是看着邹舜坚毅的模样,严肃的表情,明明心里凝着一块含着淤泥的坚冰,自然而然地融化了,仿佛水到渠成,车到山前,便放下了那一团纠结不清的感情,达成了某种和解。
“这个笑容是真正的。”
她抿了抿嘴,眯了眯眼睛,确实是发自真心浅浅一笑。那种可爱的笑容,对于邹舜来说非常熟悉了,但这一次又格外动心弦。
当她再度睁大眼睛的时候,虽然还隐隐闪着泪光,但很明显看得出来她心情的基调已经回转了。她眼眸中这种春天一般的光芒,也是一直一直陪伴在少年的身边,但这一次又格外漾心波。
“那就好。对了,待会儿我妈说接你一起走,去吃寿司。”
“啊,是吗?那真是谢谢阿姨了。”
“没事没事。”看着恢复了往常模样的瑾优,邹舜欣慰地笑笑,便和她继续班委的工作了。
瑾优再看着笑笑的邹舜,二人目光相对。或许和之前的焦虑与苦涩大不相同了,她单纯这么想着:
也不必刻意去推进什么了吧。
这样就很好了。温柔地陪伴在彼此身边,努力地创造幸福的回忆。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这次的‘丘比特计划’就先结束吧。爱你+踹你。”她掏出手机后给唐靖遥发了一条消息。
唐靖遥感受到手机的振动,掏出来后一看,忽然一惊:“啊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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