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陪她母亲一同长大的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
桂嬷嬷为什么会穿着母亲的衣裳,躺在母亲的棺椁里?
联想起郭阳和他说的消息,那时他看到被捂死掉在房梁上的一定就是玉桂嬷嬷!
定然是嬷嬷发现事有端倪,便假扮做她母亲的样子,以自己的性命为她母亲挣得一线生机。
可这脸上不止有烧伤,还有几道深深的刀口,应该是她怕别人发现,毕竟衣服收拾可以换,可脸却终究是不一样的。
于是嬷嬷就拿刀生生的把自己的脸划花了,这样,方才可以以假乱真。
她生生拿刀划了自己的脸啊,她一定也怕极了,只是一想到这样便可以救下一同长大的小姐,也就不怕了……
秦初安抚摸着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这时门被推开了,楼遥连敲门都没来得及,直愣愣的看着站在棺椁面前哭的秦初安,突然就定住了,画琅只以为楼遥是听见了消息急着,默默的把门关上。
可随着秦初安扶着棺椁跪下,压抑的哭腔中喊了声玉桂嬷嬷,在场除了愣在原地的楼遥,其余几人皆面露震惊,下意识的看向棺椁的方向,反应过来后又看向楼遥。
楼遥从怔愣中反应过来,跑到棺椁面前看着里面的人,终是放生大哭了起来。
在游街上秦初安开这最后一口棺时,只那一眼,便认出来这人便是玉桂嬷嬷,这个陪在身边看着她长大的人,那怕是毁了容貌,可那熟悉的感觉,轮廓,是不会变的。
当时流露出的情绪也是真的,就在那一瞬间她差点没反应过来要喊出桂嬷嬷三字,但也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此时的场景,一家人死亡的境地,大街之上,闹剧之下,她不能把桂嬷嬷的名字喊出来,既然这是母亲的棺椁,那里面的人躺着的也只能是她的母亲!
当时她若指出棺材里的唯一尸体不是她母亲的话,恐怕这具棺材也就抬不回来了,说不定被抬到那个棺衙里以调查真相为由给扣下,那时再想把这具尸体拿回来可就麻烦了。
更别说她根本不相信那些外人能真心为她寻找真相,到时背后之人一定会出手将这趟浑水搅的更天翻地覆,届时真相是什么也就与她无关了。
不管她母身在何处,既然玉桂嬷嬷替母亲挡了这一灾祸,那就先来挡一挡,这样对母亲来说是最好的,对玉桂嬷嬷也是不辜负了。
楼遥趴在棺椁上哭的似要昏倒,看着眼前熟悉却又模糊的脸,一颗心撕心裂肺的疼,不自觉的就会脑补出亲人面对痛苦时的样子。
面对迎面而来的大火的害怕,对脸上刀伤的痛苦,被人上吊勒死的绝望。
楼遥向来是个冷漠的性子,但也从不遮掩自己想法,有时可以说她风风火火,行事果断狠辣,有时也可以说她遇事不急不慌,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各有各的章程,一步步做下去,总不会出错的。
可现在的楼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疯狂的抓住秦初安的双臂,眼睛似洪水猛兽般恐怖,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疯狂,似压抑的嘶吼:“你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那怕是怀疑的也行,不管是谁,我不怕朝堂大臣,文武百官。
只要你下令,我就能杀了他!”
画琅几人均是被楼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去阻拦,却又被场面震慑的不敢上前。
秦初安道:“若我说是当今皇上呢,你敢杀吗?”
楼遥似是一笑,有些嘲讽:“他算是什么东西,一国之君又如何,也没有我母亲与我心中一半重要。”
楼遥双手一松,似是冷静了下来,语气变得有气无力:“您既然都这么问出来了,想必不是皇上吧,若是皇上的话您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说出来,是郭阳提到的那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吗?和我前些天追查的那些刺客有关系吗?”
说完刚停顿一下,似自言自语的开口:“楼遥知道自己只是一介下人,我娘也只是一个嬷嬷,大事是您的大事,我只需遵守办事便好,可我也想要为我的娘报仇啊!”
楼遥的话刚刚说完,两只手便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衣领,就像她刚刚抓秦初安的一样,此时秦初安也紧紧抓住了她:“一个下人能像这样拽着本小姐吗,一个下人能让我扒在棺前哭吗?”
“楼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她不会因为里面躺着的是玉桂嬷嬷而不是自己亲娘而庆幸,也不会因为是玉桂嬷嬷是替自己母亲死于非命而愧疚不已,这是她们主仆的事。
对于玉桂嬷嬷她只有心疼,不舍,和想要把那个背后之人碎尸万段的恨。
至于她的娘亲,死没见到尸,活没见到人,她的心就无法落下。
她的难过不是为了收买谁,让她骗骗世人也就算了,亲人,她是一点也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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