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个又一个灿烂辉煌的文明,一座又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那些万国仰望的王朝,冠冕相传的望族,最终都被时光的流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转而谈起远遁山林,物我同境,沈玄微自然应和,两人的话题,从庄子的逍遥自在,到觉者天地圆融于心的参悟。
转眼便到三月上旬,靖王巡视西漠边境后,带兵南下,协助龙卫公收拾完伊哈对战的残局,方才与他并肩归来。
天色阴暗,寒风夹雨,两人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呼,迎接抵御外侮的王师。
贞元登基大半年,得崔沈两相辅助,知人善任,政简刑清,靖王入朝交待完虎符关碟,别无他事,便匆匆赶回长乐宫。
烟雨弥漫,天地朦胧,男子扛起闻讯扑来的小鱼,跨过亭台画阁,小桥流泉,远远瞧见倚门而立的曼妙身形,眸中炽然光亮,支走儿子,几个起落间奔过游廊,将伊人抱进了内室。
苏容若被他搂在怀中,泪水珠串一般滴在他冷硬的铠甲,男子扔去铁衣,吻她凝似香雪的脸颊,以身体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气息交织,呼吸相融,碧如春波的眸子燃起烈烈火苗,将她的心融得寸寸温软,她化身为水,兜不住那无边秾丽,受不住那漫天柔情。
“吾爱”他俯首在她瀑布般的零乱青丝间,意摇神驰,轻怜蜜爱,良久,才哑着嗓子:“你未出月子,便为救我们费尽心神。”
山崩地裂间,因为她的滑雪板,他和属下才能与天争命,被困冰雪时,凛冽的寒风无有尽头,鲜艳的绢纱灯从天而降,带给他无尽的温暖,爱和希望。
苏容若的目中水雾朦朦:“人世无常,你要应我,相聚时好好珍惜,别离后不得自苦,我若再有事,你不得如上次那般,生煎活剐地再走一趟。”
听她语意凄切地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阿诺全身僵硬,不知如何作答,只不住地亲着她濡湿的长睫。
她却渐渐变得平静:“若有一日你我再度分离,或者你不再爱我,我会自在安详地活着,希望你亦如此。”
阿诺的语音欣慰却夹着一丝失落:“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天下太平后,你去哪里我都随你,永生永世,我们在一起。”
黄昏疏雨,沥沥淅淅地洒在屋顶,也落在人的心上,他捧起她的脸,几多柔情几多祈盼:“容容,你应我,可好?”
回复他的是一声幽幽叹息:“世事无常,你还年轻,不要轻易许诺。”
阿诺心绪兜转,抚摸着她乌黑如缎的长发,问:“你是听说了徐万里纳妾一事?”
烛色花影里,女子的目色平静无波:徐万里长年在地方,不谙朝庭政务,举荐他的赵邦达却位居他下,设置诸多障碍,以致他在承平朝举步维艰。
想是崔氏伤情之余,终于不再助他的结果。但在苏容若眼里,那人虽然破了誓言,在这男尊女卑的时空,二十余年的坚持,实属不易。
“我与他不同,我少时长在公府皇室,见过不知多少闺英闱秀。你那时还童子打扮,我便觉得天下女子未有稍及你者。”阿诺的口吻无比笃定:“待与她们相处,只觉无趣之极,容容,唯有你才让我心生欢喜。”
苏容若回过神,凝视着他,缓缓道:“其实,我不过是个平常女子,活在一千五百年以后,死后一缕游魂,附在了这具身体,那些在你们看来的奇妙物什,在我来的那处,稀疏平常之极。”
她的所知所为,他大半不曾见过和听闻过,然灵魂调换毕竟太过玄虚,男子惊异良久,才想:这种事情,容容不会骗我。
原来,她从久远处来,穿过漫漫的时光迷雾,跌落在他身边,开成了此间最灵秀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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