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坐在石凳上,卫澜个头只到她的肩,他小手拉起戗画的手,把支着竹蜻蜓的木棍往她手里塞。
任他如何,戗画只是看着他闹腾,不热情,也不冷漠推却。
戗画把竹蜻蜓拿在手里,又回神听汤田说话。
汤田叙述得很详细,甚至从去俚州军营里送草药时,估摸出了俚州军人数大概三十万。
在漉州时,居遥带领十万左右众,伤亡不到五千,至于留在俚州的大部队,汤田便不清楚伤亡如何,也不知道久昔如何了。
他说那日见南越来攻城的军队虽迅猛,其实阵容不大,应不过两万人左右,只因漉州城内队伍太小,才致失守。
戗画捏着竹蜻蜓,手撑在石桌边上,拇指跟着脑中思绪一起琢磨起来,竹蜻蜓也一动一动的。
卫澜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去摸蜻蜓的脑袋。
萧案生坐在同侧,垂眼去看卫澜,正巧卫澜仰着脸在看竹蜻蜓,把两颗黑黝黝的发着亮的小眼珠一挪,就和萧案生对上了眼。
心里咯噔似的一下,萧案生以为,也许是戗画的眼里和这小孩一样的干净明亮,让他生出些错觉。
后面有脚步声过来,而妇女的声音先人而至,清澈透亮:“小澜!”
几人都转头,阿迪力古丽紧步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卫澜,朝着戗画,半蹲身地一礼:“又给社主添麻烦了。”
戗画声色如常:“无碍。”
汤田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早吃了五个馒头,两碗稀粥、外加咸菜,过了这些时辰,闻到阿迪力古丽身上的米香,肚子里的蛔虫都鼓动起来:“古丽姨,饭好了没?”
“就好了,就好了,”饭还蒸着,菜也都没备好,阿迪力古丽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扭头又打量戗画,“社主在外面是不是没吃好,像是瘦了些?”
卫澜坐在娘亲的胳膊上,握住她侧边金色的耳发,拨成两股,在他两只小肉手中编着玩儿。
戗画病了多日,一顿顿地喝药胀肚,自然吃得少了些,但她不习惯解释:“没有。”
汤田和豆芽见汇报完了,又是快到正午,便从院里退去厨房帮忙。
萧案生一直未动,只是目光来回落在戗画和阿迪力古丽的面容上。
两个人七分相似的脸廓,眉眼、鼻梁、嘴唇,五官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头发。
黑而顺的头发使戗画像换了模样,加之两人的神情完全不同,戗画的面容上和眼睛里都散发着一股淡却世事的冷漠,而阿迪力古丽是极致的柔美。
萧案生深看了眼戗画,他所疑惑的,两人仿佛和对别人一般的客气,戗画自己是否清楚?书院这些人又是否清楚?
萧案生清楚她不会说,甚至也清楚,他连问也不该问。
好一阵子,阿迪力古丽一直抱着卫澜,上下打量戗画,像是在看她受伤没有:“回来就好,等连云回来,人就齐了。”
她说完,转身要回厨房做饭。
“抱歉。”
像是冰与火的交融,戗画的温热言语中还带着过于理性的冰冷,进到人的心里,莫名的教人不好受。
阿迪力古丽背对着她,轻颤出一口气:“不是社主的错,为了社主,他愿意的。”
戗画不再说什么,看着阿迪力古丽离开的背影,她却没有其他感受,而卫澜一直看着她,小手招起来,一捏一捏地,想要抓住她似的。
人走出院子,戗画回了神,刚才的竹蜻蜓还在她手上,两点朱红的眼像是血色的泪,教人凝视着再次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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