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涵用指纹解锁,忽略下方同学们的私语,自然地把它递回老太手上。

元化老师一看,又惊讶又气愤,怒得牙齿打架:“好啊你,夜闯地下室,还敢录下来?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学……”

冷涵眼睁睁看着她脸上的恼怒冻结,颤抖的脸颊肉以一种滑稽的形态止住。视频里的时间一分一秒,从她两颗大门牙的缝里漏过,她吓得忘了说话,上下颚渐渐放大了振幅,和窗外子木余剩不多的残叶一样,在秋风中萧瑟。

“你……你…泽老师……”

这时冷涵反而诚恳起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啊——!!!!!”

尖叫划破天空,顷刻间全校的讲课声都静了下来,倾听这骇世的女高音演唱。元化老师的步调和声音一样愈发急促而尖细,她在学生们雷鸣般的掌声里夺门而出,粉红衣摆很快便消失在拐角,留下满屋余兴未褪的学生。

好嘛,这节课成自习了。

不过她忘记了一样东西。

看着拥上去争抢手机的同学,冷涵想。

“物证”还在这里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冷涵一概不知——由于严重违反校规,她被关进了东楼的小黑屋。

出去打听(准确来讲是只听不打)的毕于回来了,隔着铁窗喊话:“「蓝云」的事在校内传开了,现在有很多人在闹,想建个水池。”

“水可以解决蓝云带来的危害”,这是报纸上写的。而实验室里,经蓝云与水浸泡仍存在的人类肢体无疑也肯定了这个结论。

冷涵掏掏耳朵:“在哪儿建?”

“废弃的体育馆、天文台和德育处。”

百三有三座废弃的建筑:老体育馆、老天文台和老德育处。哦,还有一个老食堂,不过它还能用。

冷涵感触颇深地点点头。接着,没入死一般暗的静默里。

东楼是校方专门用来整治学生的惩戒楼,每个房间都修得极小,白日与黑夜无异,根本就是坐牢。

冷涵要在这里蹲上一个月,每天只有一碗看不出原料的糊糊和半瓶矿泉水——因为她不仅上课玩手机、夜间生构实验室,还“打碎了南楼的玻璃门”。她在这里没爹没娘,姜元一又不是法定监护人,固然也就没什么三姥姥大舅妈来替她赔钱,便唯有让她享享牢狱之灾,以明自身之过了。

也不知道日后她头上会不会还多一条“造谣”的罪名。

她抬眸,逗弄起毕于落在窗内的那缕明亮长发。纯粹的黄在灰暗里泛橙,浅淡的光流晕染着指尖的玫瑰色,温度渐暖,散开在手心,融成水,又点撒了水蓝。

真好玩。

她看着亮黄在指隙流淌而过,平静地垂下,和毕于一样淡然。

毕于的头发总是湿漉漉的,润泽皮肤。

“毕于。”

她突然有些问题想问:“你说……”

你说……

你说,我们能出去吗?出去之后,我们又会回到哪?这个世界还会不会有紫橙色的晚霞和月亮,星星还会说话吗?这里的盛夏还会不会耀目到刺眼,凝藤攀满的钢筋骨骼还会反射着玻璃的光,将残春埋葬吗?

你说……

你还会存在吗?

水汽朦胧地在眼眶氤氲,结了霜。她的手向下,轻轻地,划过门上隐艳的锈斑。

“你说,久骸会不会正在看我们的笑话?”

“我在。”

没等毕于回话,远处树上便传来啼鸣,隔着屋墙,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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