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首尾,不知讳何时;事之纵横,不知讳何处;事之考据,不知讳何名。
总之,姑且称此方天地为真实物质的境界。
外人既一无所知,其事便也子虚乌有,关怀这方境界中详尽的时、空、物、人便也成了虚妄,仅作方便之用,强自为居所赋名罢了。
沈敛所知晓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
……
浅碧翡翠般的青山与清晨携来莺啼鸟啭,声随风过,料峭穿堂,将沈敛从温暖的晨梦中吹醒。
他迷迷糊糊支起疲惫的眼帘,早春的寒冷并不能让他畏缩,他却一点也没有起身的迹象。
这实在是不符合沈敛平常的习惯。
虽然背靠贫瘠的山林,并不能得到充足的学养,但在这样一个知识广为流传的时代,稍稍一点恰好能够转变为行动力的好学,与一点对学堂知识的敬畏,便足以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明白一日之计在于晨的事理了。
更何况,风霜雨露浇灌下,或者说磨砺下的子弟,自不会为一时的春寒而生出偷懒逃学的念头,尤其在他自认为还是个守纪的学生的情况下。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事实上,无论是这个叫作景云国的国家,还是瀛洲东部的蓬莱山国,都初为他所知,原本这片似乎被景云国人命名为临皋的地域在最近还是不为各国管辖的乡野地带,直到近来随国家的博弈而正式纳入景云国的国土。
这一切,连世代久住此地家学渊博的学堂老师都只是模糊地知晓。
无论是景云国,蓬莱山,还是近来才有些话语权的高芶骊,虽都仍然保持着富有民族古风的习俗与文字传统,却无可避免地为随洋流漂来的西陆文明所改变,或好或坏,或温和或悲烈,在名为现代的今朝,已是不能改变了。
他所居住的穷乡僻壤因为偏僻躲过了战火的燎烧,直到景云国开始对边域进行开发,以及经历了诸国对附近村寨风俗人种来源的争辩,才正式并入大国景云国的疆界内。
当然有好有坏,但总得来说,统一高效的管理对这里有巨大的恩泽,华美的衣食,普及的教育,富有效率的各类系统,粗暴地让他理解了“现代”对这个世界的巨大改造。
只是……
一想到那名叫学校的陌生环境,还有比一村一寨还要多、还要聚集的人数,就不免让人生畏。
在那些土生土长的景云国人心里,自己这样的乡下人会是怎样呢?
在与现代的融合中,这片曾如世外桃源般的山林,延续数辈的固有观念,连同他尚处于上个世纪的、不文不白的遣词造句,都在老师口中叫作现代的野兽面前,无一例外地败下阵来。
不,恐怕在更加文明的同学眼中,他这样的乡野村夫才是野兽吧。
那是……productivity……对了,“生产力”的差距。
倾斜的青阳静静改变了角度,直射向沈敛惺忪的睡眼,他深吸了一口早春的寒气,决定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洗漱通勤。
自家距离学校,还有一个小时的步程。
……
……
“哟,沈敛?”
在沈敛走在行人稀疏的人行道上时,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转头顾望,那个声音的来源处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地上新铺的灰绿色不规则砖瓦和一个厚重的双肩背包。
啪——
右肩后方传来不算温柔也不算轻的拍击感。
一个与自己身高仿佛的男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似乎在饶有兴味地等待着自己的反应。
“啊,陈景行。”
沈敛很快地回忆起了这位新同学的名字——可能在他的角度看来,自己才是新同学吧——轻轻挥着手向他打招呼。
这样一个有着将门外戚般名字的同学似乎很满意他此时呆乎乎的应答,提起自己的书包,和沈敛一道向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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