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与阿沅的婚礼在邺城举办。这也是萧锦玉为至亲之人所举办的第三场婚礼了,通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直到亲迎,竟然持续了两个月之久,而这两个月中,袁如婧不安的心终于也平静了下来。

婚礼的那一日,萧锦玉与高长恭亲自来到了现场,作为他们的证婚人。

这也是凤凰在自朔州一别的半年之后才见到萧锦玉,如今的萧锦玉也只有二十四五岁,原本不爱奢华打扮的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较为喜庆的红衣大氅,衬得雪白的脸颊红彤彤的,如霞映澄塘一般。

她还是那般美,只是更加消瘦了一些,竟是与那些讲究病弱之美的南人一般有不胜罗衣之感。

看到他与阿沅拜堂,她的眼中也尽是喜悦。

凤凰的心也定了下来。

袁如婧看着女儿一脸幸福的笑容,那目光就没有从慕容珏那小子身上移开过,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恨铁不成钢,不过好在看这小子两个月以来的表现,对阿沅似乎还不错,凡她所求,他几乎就没有拒绝过,包括“此生只能有阿沅一个妻子,且终身不会纳妾”这样无礼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就连谢玉璇都打趣她道:“如此,你现在可还满意了?”

袁如婧这才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凤凰这小子,相反,我是怕阿沅这丫头拴不住他的心,你看他长得一幅花枝招展人见人爱的模样,偏生还干出一些人见人怕的事情来,你说这能叫人不怕吗?他若是对阿沅不好,便是你和显郎也制服不了他,你说是不是?”

“这世上唯一能制服得了他的人恐怕就只有阿玉那孩子了,哦,现在要称她为皇后娘娘,这小子对阿玉那可是忠心耿耿,掏心掏肺,连性命也不顾啊,连我这个局外人见了都有些心疼感动,当初才让阿沅好生照料着他,可谁曾想,这照料着照料着,竟把我女儿的一颗心都勾走了!”

“诶,也罢了,阿沅这丫头也是死心眼,多少温文尔雅的世家郎君她都瞧不上,偏生就喜欢这么一个号称‘杀神’的冰块人……”

“但好在,这小子虽心里藏了一个人,但人品还不算坏,也不是那种贪好美色之人,行军打仗多年身边也无一个女人,无不良嗜好,倒也十分难得!”

说到这里,袁如婧一声叹息,似又想到了自己。

“女人这一辈子要遇上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本就很难,尤其是我们这些长在深闺中的世族女郎,有多少女子连夫君的面都不曾见过,经家中长辈操办,就成了亲。这成亲之后才方知夫君的人品,即便这个男人是个畜生,也只能认了!”

“凤凰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虽冷了一些,但是非黑白,恩怨分明,他分得比谁都清,其实也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他除非是没有接受阿沅,一旦接受了,就会肩负起一生的责任。”

“这一点,我相信他,而且就算有什么变故,不还有陛下和皇后嘛,身为皇后的阿玉一定会为我家阿沅作主的,你说是不是?”

袁如婧的自我安慰能力让谢玉璇啧啧惊叹无话可说,原本她是想劝上几句的,发现根本不用劝,她便自愈了,之后便欢欢喜喜的给女儿筹办嫁妆,忙得不亦乐乎,谢玉璇都插不上话了,只好带着女儿阿瑛去邺南城的皇宫拜见皇后去了。

进了宫后,才得知原来阿玉自朔州回来后竟感染了风寒,病了一个多月都未见好,那消瘦的模样让谢玉璇都心疼得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后来硬是要留在宫中亲自照顾她,还是高长恭那黑得要吃人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霸占了帝后二人相处的时间,她这才放弃了要留在宫中给阿玉当牛作马的念头,将更多的时间用来教阿瑛和阿曜学习练箭。

后来阿沅也时常进宫来拜见,还央求着要给阿玉看病,试着开了好几幅药来,让阿玉看看成效。

阿沅也向凤凰解释道:“姐姐的身子是生产之后受了寒气所侵,这才落下了病根,需要好生温养,一般的药材对她是不管用了,但阿沅曾经在山上四处采药,有找到过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对治疗寒症应该有用!但这味药材也极难寻,我曾经找遍了整座大山,也就只找到那一株!”

“是什么?”

“就是雪莲花,而且是那种开在极寒之地悬涯峭壁之上的高山雪莲花。”

“其实姐姐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用什么药最管用,只是她不想有人为她冒险罢了,哥哥放心,我从前采摘的那一株练成了药丸,还在,可以帮姐姐缓解寒疾的,后面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好!谢谢你,阿沅!”

阿沅佯装生气道:“我们是夫妻,以后不可对我言谢的!”

……

婚礼过后,凤凰便向朝廷请旨,愿去边塞驻守,同时将在朔州之地的萧显换回来。

高长恭答应了他的请求,正式任命他为北朔州刺史,都督北燕、北蔚、北恒三州以及库推以西黄河以东长城各镇军务。

萧显回到了邺城中枢,担任太傅一职,同时还加开府,封了宣城郡公。

自此以后,萧显便担负起了教导太子高天曜的重任,自己的长女谢紫瑛也为其伴读。只是教导太子还行,自己的女儿实在是顽皮不服管教,令他十分头疼。但奇怪的是,阿瑛又十分听阿玉的话,只要阿玉来监督她的功课,她又会表现得十分认真。

好在两个孩子天赋都还不错,学习东西也极快,而且相处得也十分和谐友爱。

有一天,萧显见到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看天上变幻万千的絮云堆砌之景,阿瑛便问了阿曜一句话:

“阿曜,你长大了可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阿曜一幅小大人的样子,竟是答道:“父皇和母后现在只有我一个孩子,而且母后身子弱,恐怕以后也再难给我生弟弟或是妹妹,父皇说了,他此生只会有我母后一个妻子,我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以我要努力跟太傅好好学习,将来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我也要像我父皇和母后一样,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令战争止息,天下安定!”

阿瑛点了点头,也道:“阿曜是太子,将来肯定是要做皇帝的,那我就做丞相可好,我也要帮阿曜实现愿望,嗯……这也是我长大以后的愿望!”

小女孩十分认真道:“阿曜,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坏人欺负你!”

“我可不会被人欺负,再怎么说,我父皇以前也是名将,很威风的,等我再长大一些了,也要习武,我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你!”

萧显便这么静悄悄的站在他们身后,认真的听起了两个五六岁孩童的理想,一时间竟不忍打破这美好的画面,但自此以后,萧显对阿曜便更心疼了一些,视如己出一般的教导培养,甚至还会陪着孩子们一同玩耍。

……

武平七年,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因女儿杨丽华为皇后而升为柱国大将军兼大司马的杨坚,屡次上谏周主宇文赟法令严苛,不是教化约束臣民的好办法,但宇文赟不听谏言,甚至还将自己宠幸的四位姬妾封为皇后,与杨丽华同等身份,从而引起诸家争宠,前朝后宫一片混乱,满朝文臣敢怒不敢言。

之后杨坚为了自保,特意让内史上大夫郑译向周主进谏让他出藩,宇文赟大喜,立即下旨任命杨坚为毫州总管,令其去往边地。

又过了一年,宇文赟嫌做皇帝不能随心所欲,便下诏传位于长子宇文阐,自称天元皇帝,整日与后宫妃嫔们吃喝淫乐。

二个月后,宇文赟便因荒淫过度而病逝于天德殿,六岁的宇文阐继位为帝,年号大象,并以随国公杨坚为大丞相辅政。

杨坚任大丞相之后,立即精简宇文赟在位期间制定的严苛律法,施行仁政,并躬行节俭,朝中许多大臣都开始归附于他。

又过了一个月,杨坚再以新帝登基并立后为由,伪诏将宗室中实力最盛的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以及滕王宇文逌都招至长安。

诸王都十分不满杨坚的专权,尤其以相州总管尉迟迥最是心中不平,七月,尉迟迥聚集了十万兵马,以清君侧之名攻打杨坚。

周国陷入了一片内乱之中。

原本杨坚想诏回韦孝宽去攻打尉迟迥,可未想韦孝宽一走,玉璧城便被齐国将领慕容珏所占领,而韦孝宽亦在途中被谢玉璇及赵王宇文招所俘。

其实就在杨坚下诏让五王回长安之时,宇文招便在谢贞的劝导下归顺了齐国,也就是在他来到齐国晋阳的那一天,其余的四王竟然被杨坚以谋反之罪全部诛杀。

尉迟迥亦兵败而亡。

自此,宇文氏宗室之中有实力的王都被斩除殆尽,宇文招十分愤怒,对杨坚恨意极深,后来更是令身边文士写了一篇讨伐杨坚的檄文。

武平八年,杨坚由隋国公晋封隋王,其篡位之心昭然若揭。

也就是这一年,齐国皇帝御驾亲征,以慕容珏为先锋,聚集邺城、晋阳及边塞数十万兵马伐周,杨坚在受禅的那一日,长安城破,周自此灭亡。

……

统一北方之后,高长恭与萧锦玉并没有松泄,或是像高家前几任皇帝一般享乐,而是继续实行均田制,汉化改革,废黜了自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正式实施科举制度,并多次减税,清查户籍,竟查出了百万余没有户籍的百姓或僧徒,自此户籍不再隐匿于佛寺或士族之中,男女皆有授田,向朝廷纳税。

北方的国力日渐强盛,使得偏居一隅的南方小朝廷就显得犹为弱小了。

但作为陈国之主的陈叔宝私毫不以为惧,每日还是与妃嫔们玩乐,为了藏娇于金屋,他一改父辈们所提倡的节俭,专门在临光殿前修建了三座金碧辉煌的阁楼,其服玩珍奇、器物瑰丽乃前所未有之奢靡,他便在这三阁之中轮流宠幸着自己的七位爱妃,享受神仙之乐。

齐武平九年,众臣上谏伐陈,于是高长恭令慕容珏、萧摩诃及韩擒虎等人出征陈国。

慕容珏使用了一些兵不厌诈的迷惑之术,多次聚集兵马于广陵,但并不发兵进攻,使得陈军以为齐军只是换防,且无水军,不足为虑。

如此多施了几次之后,陈军便完全失去了戒备,于是慕容珏带着兵马悄然渡过长江,攻占了陈国许多城池。

消息传至朝廷时,陈叔宝还在与自己的爱妃及宠臣们饮酒作乐,写着诸如“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的靡艳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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