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说部队发。”
“部队还给发鞋?”
“说是啥都发,咱们给娃儿攒点钱带着。伙食好,他抽烟没钱”
“就是,就是,带钱带钱”银花从杨木柜里拿出一块儿手帕。手帕整整齐齐叠了一层又一层。她一层一层的扒开,她数着家里唯一的钱财,总共有六块。她留了一块包好。剩下又拿了一块新手绢包好放进杨柜。
这夜银花是三个越来睡得最香的一晚。
开春转眼就来了,银花家的大黄牛下了一头红毛母牛犊。茁壮坚实。裴生成体检一路顺利,今天是他当兵要走的日子。他早早换上了军绿色军装,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脚底穿的是妈妈做的千层底黑布鞋。军鞋他带着,他想穿妈做的鞋,这一去最少是两年。二弟专门回来送哥哥,三娃子和美莲也穿戴整齐送哥哥,三娃子哭得最痛,他最崇拜的人要出远门,他不知道两年多久,只知道好久好久。
山村里乡亲们也都出来送裴生成。姨夫给了他一盒纸烟,姨夫平时都不舍得抽。他在大家的目送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步行走出了大山。这一走就走了很远的路,走了很多的地方……
银花在家里撕心裂肺的哭。金花就像母亲一样坐在旁边,一边安慰着孩子们,一边抚顺着银花。爹娘没得早,金花和银花相依为命,这一世是姐妹,上一世估计是母女。这哭声是山谷里一曲悲伤的歌谣,也是一个母亲对命运的哭诉。
三娃和美莲目睹母亲从爱美到从总哭的妇人。他们不懂母亲的痛,可是隐约知道母亲的难过,尤其三娃子总是担心母亲会离开,总是黏着母亲。那场大病大概是天花,三娃子在烧了半个月后出了几颗豆子,过了半个月就好了。可是美蝶是不是也不知道,没有人给她诊断。生命脆弱又强大,三娃子靠着自己意志活了过来,美蝶就没这么幸运。幸运,或许美蝶离开才是幸运,她在睡梦中离去,或许最后的梦里她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吃着自己最爱的白面馒头,头上带着最喜欢的红绸带。她在甜蜜的梦里睡着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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