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雷雨过后,剩下的便是漫长的潮湿,苍穹还被浓厚的乌云遮蔽着,可渐渐地,风神从远方款款而来,用袍角卷走那厚沉沉的阴霾。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大概是一场雨过后,空气中凉意袭人。

初升的旭日总让人有片刻晃神,徐允知抬手遮了遮眼,微微抿直的薄唇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禁军副统领庞时找到他时,见他体虚孱弱,脸色冷白,好似三魂丢了七魄,盘膝而坐,上半身就依着一块山石卧着,黑湛的眸子怔怔然地回头望着那片重峦叠嶂的迷雾中瞧,喊了他好几声也没见他应答几句,自己都诧异了好久。

要知道他徐允知虽出身书香门第,胤都世家中如他这般出身的当是斯文清贵,可大概是碍于他那个三元及第的丞相祖父,时任吏部侍郎的父亲,刚刚上任翰林院编修的大哥缘故,从小到大庞时印象里的他一直都是擒着伞抱着书从国子监里匆匆而过的好学生,勤奋刻苦不说,偏生还天赋异禀,过目成诵,才华横溢,文采斐然。

可就是这样身居高位的一家人,文武百官哪有不眼红的,徐允知若是再以科举入朝堂,那就不仅要让上面那位疑心了,也让朝堂的制衡局面出现偏移,所以迄今为止他虽说到了弱冠的年纪,也没半点官职在身上。

偏他还不以为意,如隐世高人常年游山玩水,兴之所致便题词赋曲,当然也学世家浪荡公子在秦楼楚馆为佳人豪掷千金。

悠然自得,闲散泰然,又真是让同龄人嫉妒得不行。

徐相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为其择了武师教习,对外之意是希望这个从小便体弱多病的孙儿能够以此强身健体,可即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徐允知书本上的知识也没有落下,也不知道他的武学老师哪里出身,隐约觉得他的武学路数有些诡谲。

聪明的人似乎无论学什么东西都能得心应手。

上次讨教,自己没落得半点便宜,他才心甘情愿陪着人来这里跑一趟。

具体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三个月前这少爷收拾了一身简单行头,说是要上山修道。

没给他气出好歹。

也不知道是在密林深处遭遇了什么,才落得这步落魄境地。

能看到他吃瘪,庞时心底莫名有种恶趣味横生。

让他装。

黑发如缎,发髻却歪了,形容不整,清贵气中偏就添一丝落括。

生就一张跟男人女人讨债的脸,庞时舔舔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碾碎:“此处远离乡镇,但已经差遣人去请大夫了,很快就过来,我先安排车马送你下山。”

“不必。”

庞时见他起身时身体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皱紧深眉:“你这又要去哪?”

“魏沭阳既然已经找到了,你们先送他下山。”

他声线淡淡,没有回头,目光一直循着密林处的方向。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颀长的身影渐入其中。

庞时急忙喊道:“那你呢?”

“我还有事……你先下山。”

庞时出身将门,本就不是什么耐心性子,等待的这三个月早就耗费了他大半耐性,他对他亲爹娘都没有这样过。

听他又是这样不打一声招呼要离开,急步追了上去,抬臂一伸拦在他身前。

“魏沭阳不是已经找到了,这不就是我们此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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