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都听得出越王仍在维护那异族女子,又或许维护她之出身即是维护东越之处境罢!她纵是妖孽,逐之便是!何苦安她个巫女之名!岂非陷君上陷邦国于危境!此计也是真真愚蠢!
而那位名唤余敖的朝臣也定了定神,他本想趁乱作乱,只不知能成事否。见君上究问实证,只能继续杜撰,“臣……臣也是偶然听闻,有宫人悄议于市,称宫中总有异象,譬如月夜狼嚎,奇花异草,死人复生等等诸多奇迹,皆非世间可见之景象!况乎云氏女子本就来历不明……”
蔚朔冷笑,截断其言,“怎个来历不明?她救寡人性命,与寡人同归,有名有份,哪一点不明?而你所言‘月夜狼嚎’,‘奇花异草’,若也被称为异象只能说明余卿见识之孤陋、认知之穷僻!尔未识天地之广博、宇宙之玄妙,何敢以一己之狭隘论断自然之造物!至于你说的‘死人复生’……余卿所称‘死人’莫不是指向寡人?寡人确曾死在白猿谷……”
“微臣不敢!”余敖慌忙跪倒,向上叩首,“我王威武!何曾身亡!臣之所言非是指王上……”
“寡人想起来了!”蔚朔似乎想到甚么,指余敖令道,“你且向前来!”
余敖赶忙又向前跪行了几步,蔚朔亦步下王座,重又端详余敖良久,终沉声道,“寡人若未记错,你有一位堂姐,数年前入郑司卫府做了妾室。两月前随郑女入了王廷,侍奉宫闱。你所谓偶闻‘宫人悄议于市’,此宫人可是尔之堂姐余氏?”问过之后也不待余敖回答即又补一言,“你且实说,莫迫寡人用刑!寡人念郑司卫情面,或可免你谤君之罪,免株你三族血亲!”
余敖当即冷汗渗出,额头一片潮湿,“这个……微臣……即得传言……正所谓无风不……不起浪……”
“来人!”蔚朔无意再听他胡诌,他已看出“风起何处”!后宫纷争他是自小看惯,只这点造谣生事的伎俩,且所用棋子皆身边故旧,是何等愚蠢!此样蠢计也惟是那郑氏女子才行得出!
一时殿前金甲涌入,蔚朔令道,“余敖造谣生事,污蔑君上,当即刻斩首!以儆效尤!赐余家全族以墨刑,流于东极之外,凡其嫡脉再不可入越地半步。另传旨菱花院,即刻绞杀余氏,悬尸七日,以警宫人!郑美人自禁其足,自省其罪,再敢妄言妄动,则去母留子,以肃宫闱!”
此一番杀伐惩戒,在朝臣眼中可谓雷霆手段了!此前朝堂上君臣争议无论到何种地步,纵是此君恼到跌下王座那回,虽摔了个头破血流,却也不曾惩治任何一人。大家该谏言照旧谏言!
可是此一回,要斩余敖于当庭!群臣大多明白,愚蠢如斯触犯了怎样禁条!你可以说她是妖,狐妖狼妖蛇妖任你指派,只你不可说她是巫。只为“妖”乃女子一人之罪;“巫”则是君王之罪!
是妖,越人便可定她杀剐存留;若是巫,则要受天子征伐,问罪国君!东越臣子不过是想驱逐异己,而非亡国亡身!再说到底,妖是子虚乌有,任凭捏造;而巫,说不好那是真的有啊!
余敖大约也未料到此题一出竟无人应和,直到他被金甲剥去朝服,掐肩拿下,也并无一人站出来替他求情,事到如今他更是无瑕思虑自己拙计之愚蠢,还要向上急呼,“我王昏聩啊!我王受巫术蛊惑,才至如此执迷不悟啊!韶华宫里原是死了人的!何以还能复活送往帝都啊……”
方垣听他愈喊愈不像话,急令金甲侍卫,“还不拖下去速速斩首!岂由得他蛊惑人心!”
金甲闻听,一壁封其口舌,一壁左右架起,向殿外拖去。正是这时,却忽听殿外有宫人颂报——“武安——大将军——到!雯若——长公主——到!武安——大将军——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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