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牧闻声望去,就见老周头领着几个后生站在一处屋檐下,正把一张长弓递给身旁一个汉子。那汉子接过弓又撮唇吹了声口哨,夜色中马蹄声响,跑了的那匹马又小跑了回来,咴儿咴儿的嘶鸣了几声。

老周头背手往夏牧走过来,咳嗽了几声道:“马儿识途,空马回去必会引来注意,收回来还能卖个好价钱……”

夏牧倒提飞花,拱手一礼道:“周大爷。”

“……两次见你都有杀伐之事,”老周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这个女娃娃,莫非命中带着破军之煞?”

“周大爷还会看相?”她笑了笑,归刀入鞘。

青衿提着裙裾小心的跨过倒地的尸首,不过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在画舫上时要镇静了许多。

“女娃子,”老周头的神色很认真,“把你的手拿给我看看。”

夏牧微怔,顺从的伸手过去,老周头拿着她的巴掌翻来覆去仔细端详,又循着她由手腕延伸至指腹的肌腱、一边摸索一边问道:“你是跟谁学的武?”

这倒把她给问住了。近战搏击、枪械、擒拿格斗、特种驾驶等等,她都学了个遍,当然这其中有她自己的天赋和勤奋,但部队高层的倾力培养也绝少不了,就连她入伍之后的营养配餐都是全团独一份,还有专门为她服务的理疗师,只是她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见她有些犹豫,老周头也就没往下问,他闭目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随即睁开双目,表情也松弛了许多,缓缓对夏牧说道:

“女娃子,让刘家兄弟送你这位同伴先回去可好?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夏牧倒是无有不可,她看一眼身旁的青衿,后者微笑点头:“姐姐你随周大爷去吧,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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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老周头的家就住这条街上。

一个三间平房的小院子,史大头母子搬出去后就只得他一个人住,留下叫三更的年青人收拾善后,老周头领着夏牧慢悠悠进了院门。

自打见着老周头喊来的几个后生办了回事,她就知道这老头儿非同一般,眼下又是拖拽尸体又是牵引马匹的、这半条街的住户都没一个人出来看一眼,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只是老周头不说,她也就不问。

进房点上灯,老头让夏牧先在桌旁坐下,自个人掀起一张布帘进了里间。不大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布包走出来,然后在桌上郑重其事的打开裹布,夏牧便见着里边躺着一本册子,书封是一张有些褪色的牛皮,看不出什么来。

她有些奇怪。

一个大半辈子当兵的军户,也没个亲人,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家里却藏着一本书。

老周头也坐下了,将册子往夏牧面前一推,语气里带着些感慨,道:“你应该是识字的吧,翻来看看。”

打开牛皮书封,第一页就竖行写着四个字,字体不似小篆那么复杂了,看去质朴方正,笔画末处又带了些现代汉字的啄挑,笔力遒劲强健,疏放中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度。

她自然认得这四个字,“破锋六式”。

再往下翻,每一页皆是描画详尽的文字和配图,这册子竟是一本刀谱。

夏牧见猎心喜,一边翻一边问道:“周大爷,这是您的武学秘笈?原来您也是用刀的?”

“不是我的……”老周头望着被她拿在手里的册子,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似在回想,又似在怀念。

“你怕是想不到吧女娃子,这破锋斩乃是一位女子所创。”油灯有些昏黄,老周头拿起搁在灯盏上的细棍把灯芯拨亮了些,絮絮说起一段往事。

“三十余年前,时任安西将军、敦煌太守的李公募兵屯田抵御胡人,她那会儿多大?怕不到双十年纪吧,女扮男装入了军伍,我那时已在李公军中,当其时以鲜卑吐谷浑和北方柔然威胁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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