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池的尽头突然开始涌出一连串的泡泡,那泡泡缓慢自远处接近,似乎目标明确地冲着两人而来。远看池子下的阴影仿佛一条潜藏深海的巨鲸,扭动的身姿诠释着力量与速度,带着无法预估的危难缓缓靠近。

泡泡冲至两人面前停下,而后伴随着更为激烈和繁多的反应,浦弦顶着池水从底部挺身窜出,白皙的肌肤因水珠的点缀而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他往后一仰脑袋,披散的黑发便宛如织女的浣纱,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垂荡在身后。

如若不想着浦弦犯下过的罪恶之事,光凭他那副异域的好皮相就能收获众多挚友佳人。可惜现在池子里的两人一听见他的声响便习惯性地心生厌恶,自然是对方如何搔首弄姿、做什么动作都看不顺眼了。

“做作。”萧歌小声地抱怨道。

“周公池果真名不虚传,惬意自得,怪不得前辈来了就不想走了。”浦弦背对着两人面向远方,双臂轻轻拨动着水面说道,“暖池的名字起得也妙,我怎么刚进来就有些困了呢?”

林念嘲他道:“困了就滚去睡,用不着在这儿抒发感情。”

“我们是来享受的,又不是来吵架的,你们这时候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这话别对我们说。”萧歌哼气道,“你去问问那些死于你屠刀之下的无辜者,看他们愿不愿意做个大度的人。”

浦弦低头邪笑了一阵,慢慢悠悠地说道:“刚才还听你们两个吵架呢,怎么我一来倒是一致对外了?”

林念冲他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吵架了?”说罢又转着眼珠偷瞄了萧歌一眼,继续道:“……我们关系好着呢!”

浦弦饶有兴致地在两人之间打量,林念和萧歌本就没穿衣服,被他一盯更是有种赤裸裸的不自在感,这种眼神他们从前也经常遭遇过,但旁人眼神里带着更多的是戏谑和探究,而不是像浦弦一样——露骨的眼神里多了层令人难以理解的狡诈,好像他下一秒就能将你拖进无尽深渊,叫你不知不觉就吃尽苦头。

“你觉得你爹不会再给你寄信了?”

“偷听别人说话可非君子之行。”林念一拍水道,“哦我忘了,你原本就称不上什么君子,你可是小人啊。”

“这池子拢共就这么点大小,又只有我们三个人,要想不让我听到,你俩得在一开始就关在一间小房间里慢慢商量。”

萧歌僵硬着问道:“你一直都在?”

浦弦笑道:“我来得比你们都早。”

“我爹是不是寄信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要去杀死池子磬的就可以。”

“别这样,我比你大了一轮不止,有些地方还是有资格教导你一下的。”浦弦赶在林念还嘴前比了个手势继续说道,“你出林修行?你去替你爹修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听说过二十年前的预言,这些都是你的借口吧。”

“你有什么资格?”林念呛他道,“你不过就是池子磬的家仆,连给我爹提鞋都配不上。”

“家仆怎么了?你现在不也和家仆打得难舍难分?还不得不寻求家仆的帮助报了你的私仇?”浦弦呵呵一笑,一步一步悠哉地靠近道,“要比起品行恶劣,你又如何呢?林家少爷?你爹的剑明明好好的,你为何非要将它掰折呢?”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看看你身边人的反应就知道了。”浦弦“哗啦”将手臂腾出水面,指着面色尴尬的萧歌说道,“你费尽心思也要保守的秘密,有没有想过也许身边的人早就已经知晓了呢?”

萧歌一时慌了神,只能将双手狼狈地举在胸前道:“对不起公子……我……我的确是知道的,是在林叔和吴叔谈话间不小心听到的……”

林念往那瞄了一眼,又快速将视线挪了回来。方才他心猛地一颤,竟怎么样也不想在这时对上萧歌的眼神。“预言早就说那剑会断,结果都一样的事情,我推波助澜一把又有什么错呢?”林念理直气壮道,“浦弦,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可事实是,最后李叔给我重铸了一把比苍茫还要好的佩剑!”

“哟!你爹只告诉了你一半?”浦弦退后两步,此时他们二人间约莫空了三个人左右的距离。从方才开始,浦弦嘴边的邪笑就没放下来过,听了林念的解释更是眉头一挑,又道:“那预言是说剑会断——但这只是前半句,后半句可是说了,苍茫剑并非是因打斗而造成的损坏,它的生命将终结于某种专注而别有用心的外力。你的一举一动,预言早就告诉你爹了。你真以为你爹不知道呢?”

林念扭头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会相信一个曾经屡次三番想要杀死我的人,我只信我自己。”

浦弦又迈近一步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吗?你爹放任你到现在是为什么?你折的是他江湖多年的伴随,灭的可是他过去潇潇洒洒的见证和回忆。他若不是爱着你,又怎会包容你到如此地步?”

林念喉结上下滚动,不断升腾的蒸汽熏得他眼角发红。“你想说什么?只是想告诉我我爹一直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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