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宵星”十年前没能拿回来的东西重新的,完整的拿回来。

在听了这句话后,老者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低声说道:“‘魔鬼’部队已经在那条路上找了十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始终没有找到它在哪里,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永新大人’,它是否有可能已经……”

“被杰拉尔带走了?”

老者低下了头:“这只是属下的猜测。”

“呵,放心吧,它还在污染地。”年轻人淡淡的说道,“当年杰拉尔没能把它带出来。”

“您为何……能如此笃定呢?”

年轻人沉默了下来,整个房间顿时安静得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这让老者感到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越线了。

还好,很快他就听到年轻人幽幽的说道:“啊,是啊,之前这些工作是由奥科特来负责的,你并不是全都知道,那么我也确实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你知道我们现在手里掌握着的,这残缺的【支配】,是由谁从污染之地里取出来的吗?”

“这个……属下确实不知道。”

“是由我。”

老者怔住了。

而后他听到年轻人笑了,那笑声宛如一个不同音律的乞丐在弹奏一把破洞的手风琴,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胆寒。

“从那污染之地的最深处回来的,并不只是杰拉尔一个人啊。”

老者的身体立刻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黑暗中的年轻人,下意识的问道:“您也进入了污染区的最深处?还成功的带回了一部分的【支配】?既然如此,那您为何不……”

“为何不带队去把完整的部分取回来,是吧?”年轻人淡笑着打断了老者的话,“很简单,我做不到……你知道【支配】是谁的权能吧?”

“……维萨斯。”

“是的,维萨斯。”角落中,年轻人的身影在黑暗中一点点的蠕动了起来,他一点点的靠近着老者,很快,他的脸就出现在了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下,“那你觉得,维萨斯的力量,是不需要代价的吗?”

在看到年轻人的脸时,老者感到自己的心肺都在这一刻骤停了。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整张脸坑坑洼洼的,宛如被溶解的泥塑,和污染地里绝大部分污染物相似,但他又确实是一张人脸,那些缺失的部分不断的有着蛆虫在深处蠕动,眼睛也松松垮垮的,像是随时都可能从眼眶里脱落。

老者早就知道“永新”的身体不是很好,晚上不能见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这样还能算是活着吗?

一直到年轻人重新缩回黑暗中,老者的精神都还停留在极大的震惊和恐慌中,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年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

在听到年轻人的话后,老者的身体才像是做出了自然反应似的匍匐在了地上,轻轻的颤抖着,不敢再往里看一眼。

“别紧张。”年轻人淡淡的说道,“我还没有成为怪物。”

老者在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您和宵星都是从污染处最深处归来的,那为什么他……”

“他和我不同,他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但仅仅是能够安全回来这一项本身,就已经让他失去了污染地深处的全部记忆。”年轻人平静的说道,“而我,并没有失去记忆,还带回来了一些力量,但代价就是……被夺去了一部分的生命,且终生不能再踏入那個地方。”

冷静下来的老者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令人……骇然的力量。”

“那就是维萨斯。”年轻人说道,“而且只是维萨斯诸多力量的,一小部分而已。”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似乎两人都沉浸在了那位传说存在给人带来的震惊中。

“那么,永新大人。”老者再次看向了年轻人,“您无法返回那个地方,那杰拉尔……”

“理论上来说,他是可以返回的。”年轻人淡淡的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这十年来我们不止一次的想要除掉他的理由之一。”

“……之一?”

年轻人静静的看着老者,虽然在这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清,但老者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年轻人刚才所展露出的那一抹形象,心脏又是一颤。

“我们仍未知道,杰拉尔是否真的没有从那片污染之地取回任何东西。”年轻人说道,“他到底是用那段记忆换取了他的安全归来,还是说……他取回的东西也被一同封存在了那段记忆中。”

老者听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眼睛一点点的瞪大了:“如果是后者,那岂不是说,一旦他找回了记忆……”

“就找回了那一部分的权能。”年轻人平静的说道,“也就是——【支配】,而且很有可能是比我更加完善的【支配】。”

老者的表情再次变了变。

曾经的宵星骑士要是也拥有了【支配】……那真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这十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放轻对杰拉尔的监控。”

黑暗中,年轻人的身体又开始蠕动了起来,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一个老旧的怀表被丢在了老者的面前,老者将怀表捡起,发现这怀表已经陷入了停滞。时针和分针都落在十二这一位置上,时钟没有动静,但分钟却在微微晃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它。

“这是……”

“荒时之钟。”年轻人说道,“原本是用来检测污染地的污染浓度的,但在十年前,我将它从污染地带回后,它便不再检测污染浓度,而是检测某种……更为特殊的东西。”

一阵窸窸窣窣。

年轻人从黑暗中伸出了自己的手,这只手同样腐烂不堪,看得老者眼皮直跳,强忍着才没有表现出异样。

而后,这只枯骨般的手落在了怀表上。

老者便看见,那原本停留在十二的时针,往前跳了两格。

但年轻人将手收回的时候,它又跳到了一,最后又回到了零(十二)。

“这是……”

“它能感应到【支配】……不,准确的说,是它能感应到维萨斯的力量。”年轻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维萨斯的力量,就像是那些传说中的尸块一样是可以彼此感应的。”

老者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杰拉尔也得到了【支配】,那么就会被这只表所检测到?”

“是的。”年轻人淡淡的说道,“这十年来,我一般是每隔半年就会找机会给他检测一下,以免打草惊蛇。而直到他上一次去莱茵前,也没有检测到任何东西。按理来说,现在离下一次检测还久,但是……”

年轻人顿了顿。

“他最近的变化确实让人有些不安,提前做一下检测或许更好。”

“好。”老者点了点头头,而后郑重的将怀表收了起来,“这两天我就会去找他的。”

“不需要。”年轻人淡淡的说道,“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别忘了,你也是四区的事务助理。”

老者明白了。

眼下天也快亮了,遥远的天际也浮现出了一抹霞光。

老者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但在出门前,他又想到了什么,而后再次看向了年轻人:“刚才这只表的时钟停在了二,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眼下,初升的朝阳已经将霞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子,也照在了年轻人的身上。

他那漆黑而腐烂的肉体在阳光的照耀下迅速复原着,蛆虫消失,坑洞被填上。

他正在重新变回那个风度翩翩的永新大人,看起来像是在如获新生。

但是这个“新生”画面却让老者感到诡异万分。

“很简单。”他轻笑着说道,“因为我只能把它点到二。”

……

“你这是在做什么?”

杰拉尔在后半夜惊醒并与白维完成了新的交易后,便没有再去睡觉了,而是到了他的那张老旧的办公桌前,翻出了一箩筐乍一看和废铁没有多少区别的零件,开始了敲敲打打,于是白维便有了上述的疑问。

要是在交易前,杰拉尔是完全不用回答白维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杰拉尔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一边敲打一边回答道:“这些都是对抗污染的东西,曾经是进入污染地所需的标准装备。”

“哦?”白维的兴趣被勾了起来,“就是伱那个宵星小队的装备?”

“是的。”

“这看起来有些老啊。”

“因为都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你就不能买新的吗?”

“不行,我没有那个资格。”杰拉尔回答道,“我现在隶属于骸骨部队,骸骨部队并不需要这样的装备。”

“有意思。”白维说道,“也就是说,这些装备曾经都是军用的,一般人甚至一般部队都用不了,那么在你从污染地回来后,他们却没有把这些装备回收吗?”

“没有。”杰拉尔说道,“它们大都已经坏掉,和过时了,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也不是装备。”

“不是装备?那又是什么。”

“是遗物。”

杰拉尔将鼓捣着的“废铁”们一字排开。

这些废铁有的是已经不走字了的怀表,有的是一个残缺的单片眼镜,还有的烟斗、折叠刀,甚至一颗狭长的螺丝,它们的共通点是上面都刻着名字。

伊安、赫尔墨、埃里克、胡恩……

“这是宵星……不,是整个开拓者部队,或者说污染地的规矩。”杰拉尔平静的向白维讲述着,“在污染地遇到战友救不回来的情况时,能回来的人会用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零件或者装备替换掉回不来的人身上的零件或装备,以此来表明,回来的人也会带着他们的一部分活下去,留在那里的人也不是独自留在那里,还有人陪他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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