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在民间的习俗里,会在这一天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祭祀土地等。同时,这也是初秋庆贺丰收的日子。它来自于我们对祖灵崇拜以及四季变化的时祭。
但是在阴阳术数的世界里,这一天,是天地轮转阳消阴长的重要节点,也是鬼门关大开之日。
易经有云:“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是阳数、天数,天地之间的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可以复生,这是天地运行之道,阴阳消长循环之理。
在这一天阳气沉积,地气上升,是谓阴消阳长。天地水三官中的地官,也是在这一天诞生的。与上元节天官赐福相对应的,便是这中元节的地官赦罪。地官于此日大开阴界之门,使得亡魂得以回到人间,接受亲人的思念与祭祀。
但同样,此日过后,也意味着地府重新运转,阴司开始判罪。所有的阴魂必须在7月30日鬼门关闭之前回到阴间,凡逗留人间的,皆以重罪论处,不得再入轮回。
因此,在今天的子时,酆都阴司将会派鬼神阴差前来,押送女鬼杨玉婷回阴司受刑。
而我和姥爷,此时正在老家的一片野地里,等着阴司的到来。
这片地方是姥爷提前选好的,一方面是远离村中的人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误入此地,撞见阴差押人,导致其冲撞了鬼神落了阳寿乃至丢了性命。
另一方面,是此处的风水。此处草木枯黄,好一片平坦的土地,却没长什么大树、作物。只有一些低矮的杂草、小树零零散散的长着。这是因为这地方,乃是一个坐阴背阳,阴盛阳衰的地阴位。缺少了阳气的滋养,所有的植物都在这难以生长。但却恰恰适合此时迎接鬼门洞开,阴差到来。
在这片空地的中间,姥爷让我提前摆了个小木桌,上面放了香烛供品及厚厚的几沓纸钱,地上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火盆。姥爷自己,则身穿一袭黄色法袍,头戴冠帽,手扶一把木剑,正坐于木桌前闭目养神。
姥爷这身打扮,简直和电视里林正英那捉鬼的打扮一模一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姥爷穿上这身衣服。因为打我记事起姥爷就已经停手不干多年了,我只在姥爷的橱柜里看见过叠好的这身衣服。小时候我也求着姥爷几次说穿给我看看,但姥爷说这身衣服不是戏服,穿上就代表着奉道承师,既是接受了祖师的传承庇佑,也代表着一份责任。因此,不是真正办事的场合不能穿,更别说拿来打扮展示了,所以拒绝了我的要求。
而此时姥爷穿这一身静坐在椅子上,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平时的姥爷总是慈眉善目的,只有他生气的时候,才会稍微让我害怕。而此刻,姥爷只是静静坐着,就有一股肃正的气息笼罩场间。
我呢,此刻正站在姥爷的身边,女鬼杨玉婷也已经放出来了,站在我的左手边。这女鬼跟在我身边也差不多有快3个月了,我也经常在半夜的时候和她聊聊天,算得上是朋友了。
要说这缘分也是奇妙,一开始我和这女鬼打的死去活来的,彼此都恨不得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后来却又同仇敌忾起来,后来更是化敌为友。我也因为对她遭遇的同情,答应了她重新投胎的愿望。
杨玉婷死的时候也才24岁,这几年也一直是被关在封印里,前不久才被陈启华放出来利用。所以从心理年龄上来说,她实际也大不了我几岁。而我们平时交谈的时候,也像同龄人一样,会说些玩笑话。甚至有的时候,杨玉婷还会帮着我对程雪的感情出谋划策。
她那天知道我暗恋程雪以后,总是怂恿我去给程雪表白。说什么一段感情错过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什么做男人能不能勇敢一点,哪怕被拒绝了,也比藏着掖着强啊之类的。我则是恼羞成怒的说,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吧?都被渣男骗了。
不过我说完以后也马上后悔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赶紧道歉。倒是杨玉婷看开了以后没多大反应,反而自嘲的说,就是因为自己遇人不淑,所以才觉得我应该主动一点。毕竟从她看来,我是个好人,程雪也是个好女孩,不会像她一样的结果。
她还反问过我,假如程雪最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能甘心吗?你能保证她不会遇上一个渣男吗?
我确实没法反驳,但因为自己性格原因,还是有些犹豫。毕竟现在我和程雪的关系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假如我表白以后程雪拒绝了,那弄得彼此尴尬,岂不是朋友都没得做?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不想和程雪的关系再进一步,我只是想再等等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也同时是想再看看程雪的心思。
话说回此时。杨玉婷站着我身边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她听我说完她戴罪之身的情况后,也一直心里抱着块石头。哪怕我安慰过她很多次,说我姥爷会出手帮忙的,她不会真到十八层地狱里去受刑的。但她也是第一次当鬼,如今听说了阴曹地府,还有阴司刑法,听到自己还犯了违背了天道的罪过,怎么能不害怕?
再加上姥爷见过她以后,不像对着我一样和蔼可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身份,并没有过多交谈。所以她对着这样如同电影里降妖除魔的道长形象的姥爷,也是害怕多过信任。
我此时也是不断安抚着她说:“不用太担心了。我问过姥爷了,鬼差生前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理的余地,所以这事有的商量。他前半生干这一行,捉鬼除妖也不少,算在阴司的功籍上记着功劳。将来他死后入了地府如果不去投胎,也可能当个阴差。所以由他出面和来的鬼差求情商量,再塞点好处,这事不太难办。”
杨玉婷听后点了点头,漂浮的身体也不再微微晃着了,只是眸子里还是显出几分不安。
其实我自己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鬼差,我也只能靠着想象去脑补这些鬼神的形象。要说在西游记里,这些地府的阴差,都好像小鱼小虾一样,被大圣爷一个眼神就吓的跪地求饶。但大圣爷归大圣爷,我们这些普通人,只怕情形就完全相反了。别的不说,就说在我看过的英叔的一部电影里,他哪怕捉鬼的道行再高,对着鬼差也只能是低声下气,恭恭敬敬的,不敢违逆分毫。所以哪怕我再相信姥爷,心里也免不了有几分打鼓。
现在已经是进入子时了,不过四周还是风平浪静的,除了杨玉婷以外,这里鬼影都看不到一个。就在我以为是不是姥爷说错了的时候,突然一阵风从北方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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