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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三百六十一年六月三十日

重光作噩-甲午月-丁未日

镇守轩辕左垣

芒角指谒者

客星见于轸宿

荧惑据牛宿天田

兆天下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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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耀眼的白光,刺得常薰难以睁开眼睛,她依稀觉得光芒之中出现一道天门,她不由自主地踏着白雾,穿门而入。

亮光倏忽消失,常薰愣怔在一处院门前。门檐上铺设着整齐的茅草,木门古旧,上书八个大字——“蜀地闲客天师弟子”。

“泰山沉疴不起,夫人这一路神情恍惚,既已至门前,为何踌躇不前?”

身旁有人说话,常薰未及审视是谁,却见此人大步上前,推开一侧院门,回首招呼道:“夫人速速进屋,不可让泰山久等。”

常薰定睛一看,为她开门的竟是刘守忠。

夏至刚过,天气炎热,此时的刘守忠身穿宽袖大袍,袒露胸怀,头发草草盘起,扎着一条青绿色丝巾,俨然一副两晋放荡不羁的风流人物打扮。

看见妻子盯着自己打量,刘守忠赶紧将衣衫领口向内收紧,解释道:“事急赶路,来不及收拾;天热无君子,夫人切莫怪罪。”

常薰更加迷惑,她只记得前一秒刚刚拉响手雷,这一瞬却穿越到了古代,先于她牺牲的丈夫刘守忠,也化身成古时模样,领着自己来到此处小院。

“泰山?是我父亲的称谓吗?”常薰心下疑虑,伸手推开了另一扇院门。

左手腕隐隐作痛,几乎使她无力推开大门,丈夫赶紧上前搀扶。

“这一定是濒死体验”,感觉到疼痛的常薰由此确定了当下的状态。

她回头张望,问道:“载誉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载誉是谁?哎呀,夫人定是忧心父亲,失了心智”,“刘守忠”赶紧扶着常薰迈过门槛,进入小院。

院子不大,却已经杂草丛生,料是主人没有精力打扫。

院中一丛绿竹摇曳,竹下阴凉处,摆着一床竹制的躺椅。从石桌上摆放着盛水的陶壶和喝水的竹筒杯,方可推断有人在此闲居度日。

正当面有两间瓦屋,应是主人卧室和会客厅。右手方另有一间隔作两半,一半用作柴房,另一半则是厨房。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砖泥搭建的灶台。灶上咕噜噜熬煮着汤药,常薰依稀闻到飘出窗棂的草药气味。

烟火熏燎下,对窗的石灰白墙已被污染成灰黑色。

看见常薰还在发愣,“刘守忠”轻咳一下,低声说道:“朝中诸位大人不待见来自蜀地的成汉旧臣,更何况衣冠南渡以来,士族豪强本就结党勾连,外来之士难有出头之日。”

“成汉、衣冠南渡,此刻是在东晋”?常薰心中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守忠”。

此世的丈夫以为自己言语失当,立刻露出尴尬的神情,慌忙摆手解释道:“绝无贬损泰山和常家之意,夫人贤惠聪明,是刘某人十世修来的福分,夫人万不可作他想。”

“吱呀”一声,当面的屋门推开,身穿魏晋妇女常见的“褒衣博带”的母亲迎了出来。

她一见门前呆立的女儿,只戚戚然唤一声“娥儿”,就立马带泪将她拥入怀中。

常薰依偎在母亲身前,依稀闻到了现世母亲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想到自己一定是在濒死体验中,身在月球的父母免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念一动,常薰忍不住涕泪长流,紧抱住母亲。

就在母女俩声泪俱下时,却听着屋内一阵剧烈的咳嗽,有人嘶哑着唤道:“嚎啥子嘛,我还没死。”

常薰心里又是一惊,这声音语气再熟悉不过了,不是现世的父亲还会是谁?

此刻的感觉确实奇妙,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刻,灵魂真的还会存在于世上,在时空中不受限制地游走吗?

“娥儿,赶紧进来,为父要和你说话。”

父亲的费力呼唤,让想清楚自己目前状态的常薰激动异常,想到死后还能见到爸爸,凡人对尘世留念的夙愿终归是有宣泄的机会。

常薰提起碍事的长裙,快步冲进屋内,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已是垂暮的父亲。

只是一件素衣遮体的常父,面无血色、形如枯槁,大夏天依旧盖着一床被子御寒。

可是他的眼神依然精光迸射,瞧见冲进屋内的女儿,常父更是硬撑着想要坐起来。

常薰扑到床前,一把扶住父亲的手臂,嚎啕一声就将头扎进了亲爹的怀中。

常父爱怜地轻抚女儿的长发,一时间也是老泪纵横。

“想我常家,世代皆为蜀中大族。我常璩一世,效力成汉,归顺司马。心怀天下百姓,求学治史,以望圣听。到头来,一事无成,功名俱空。”

“惟有我儿常娥,聪颖体贴,孝顺可人,也不枉我这一世啦!”

扑在父亲怀里的常薰听闻此言,再次疑惑想到——“怎么我叫常(鹅)娥,父亲又叫什么常取(璩)?”

抬起头的常薰,含泪注视父亲,除了古时打扮,音容笑貌分明就是今世的父亲无疑啊,难道人真的会转世复生,千百年后家人团聚?

遥想当年盘古舰队抽签日,常薰受伤躺在医疗中心时,就是父母守候在自己身旁。

如今这场濒死穿越,意识中时光倒流,却换作垂死的父亲躺在家中,自己则陪伴在他的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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