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都是十分小气的人,从来没有过“清者自清”。

“刘备不是嘱托诸葛亮完成他的遗愿了嘛,那诸葛亮就开始出发攻打匈奴了,临走就跟刘禅说‘我走了,后宫就交给你了!不能跟后宫那些个大臣、太监们斗蛐蛐儿、抓鸟玩儿了,我要去打仗了,后宫就交给你们了!’”

我端着杯子边看语文老师草堆一样灰色的发髻左摇右颤边吹着气一口口喝水。

下课后希同学单手支着额闭目休息,我在旁边出神地看:怎么这样困呢,是夜里睡得晚吗?打游戏还是干什么,难道是在学习吗?不管怎样总之应该是熬得累了,他应当保重身体。

“哎,这个姿势好,真帅!”

李卓笑着从后排绕到希同学跟前。大壮不知从哪冒出来也围上前来帮腔:“就是,这个姿势太帅了!”

我收回飘忽的思绪往后仰仰头将视线拉远:是挺帅的。

希同学撇了下嘴换成用另一只手托着脸睡。

“哎呀,这个姿势更帅!”

李卓口里打趣希同学眼睛却似乎在往我这边看。这头大壮更是弯下腰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对哎,这个比刚才还帅!”

我立时笑弯了眼:得亏二位提醒,要不然这么大个帅哥摆在这儿我都没看见。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希同学这回直接趴在桌上将脸埋起来。

李、大二人走后我又对着他出起神来:可惜没有相机。

又到了每周移一次座位的时候,李老师帮前几排把桌子搬到讲台上让他们从讲台绕过去,最后帮希同学抬上讲太后李老师两只眼像被线牵走似的直直提到后墙的钟表上。

“坏了”,我心里一沉想着讲台我肯定是搬不上去,不行的话只能从后面绕了,可看看后面我觉得实在太远。怎么偏让李老师到我这成了这个样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正踌躇间已经将桌子搬下讲台的希同学转头朝我这边看,他跑过来将我的桌子搬过讲台又继续移他的桌子。他的位置在里侧靠墙,摆好后他要朝我这边来,见我将桌子搬起他便坐下去,刚有屈膝的动作复又站直。我边往后退边拿余光测量与我坐位的距离,他看上去要坐下,又站直,踌躇中我已经走到了他旁边他便结结实实地坐下。

喧闹的课间他靠着墙半仰在窗台,身后明亮的玻璃窗照得他神采奕奕。

他两臂松松地搭在桌上,放在自己桌上的那只手做着敲打桌面的动作,很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看你瘦的,肯定不好好吃饭。”

他玩笑的语气到末尾还是流露出严肃的态度,戏谑里是一本正经的责怪。

我惊喜地抬起眼又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像吃了蜜那么甜。

语文老师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粉笔在黑板上比当:“写借条的时候借钱什么的要大写,大写干什么呀?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画了个大括弧:“要是丢了东西‘如有捡到者必有重谢’要是丢了小孩儿‘如有拾到者必有重谢’!”

我和希相视而笑,对上彼此的眼又微微愣住。

秋水两段,灵犀一点。

语文老师住了声,停下来试探地问:“啊?说错了?”

向讲台看一眼我们低头又笑。

不说一句话,天然一种互通的默契;一双眼轻易能领会另一双眼,一颗心轻易能通晓另一颗心,是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体育课上希同学插着兜和李卓并坐在矮栏处那溜细台上,蓝色的牛仔裤在他腿上挤出一道道宽宽的褶。

我一直记得他的脸圆圆的,有宽阔的肩,记得他人高马大;可怎么他竟然这样瘦,瘦得教人心疼。重新打量一番我才发现他粉面上我记忆中的那团婴儿肥早已收紧,线条逐渐清晰硬朗,成了方方正正的国字。

原来讨厌的小胖子有点儿像个男子汉了。

老树繁茂的枝叶在头顶簌簌响动,斜阳里淡金色的叶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对面深沉的西山在关塞岿然矗立,不断向下挤压的天空将树影山影拉得淡而悠长。

紫塞黑山碧叶残阳。

瑟瑟秋风里,笔直的身影是我爱慕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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