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拍了下桌子:“别写我!”

围在王达江旁边儿看他填表的几个男孩儿嘻嘻地笑:“已经晚了。”

小丽绷直身子疯狂摆头:“王达江!你把我取了!”

见王达江不理自己小丽更加着急:“王达江你取了我!”

四周哄地响起一片笑:“王达江你快把她娶了,小丽叫你娶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来艺中,一进艺中迎面是火焰状的立塑,两旁绿坪。往前去中央有一方水池,南北两栋楼宇,卫生间位于南教学楼背后。看上去较新的艺术楼在南楼以西的立坡上,对面是食堂。

我们的队伍停在艺术楼左侧,楼后就是一片操场。

楼角的地面一处开裂的地方新铺了层未干的水泥,队伍里张小蒋用鞋头在上面蹭了个“TFBOYS”。

灰暗的天空下着雨,穿过校门口撑伞的家长我在雨中缓步前行。明知下雨我也不想带伞,任凭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总幻想在雨中会有一个撑伞等我的人,轻声呼唤我。

“爸爸,老师让明天带彩色的小棒。”

“拿牙签儿不就行了,咱们家牙签儿可多了。”

“不行!老师说要彩色的,你家牙签儿是彩色的?”

“那明天去买一袋儿呗。”

四个人的家里只有三个生命。窗外,夜灯昏昏。

“去那么个烂学校还考那么点分儿!”

面对爸爸的怒吼我却心里特别想笑。学校烂就该考得好么?

中午我和白小妹早早到了学校,在附近边玩儿边等家长会结束。

走到学校门口小妹说要回家取东西。她家就在学校对面的石头坡下。

“我马上回来!五分钟!”

“好。”

看小妹蹦蹦跳跳地离开我垂手立在墙根下,希冀着遥远的北方会不会走来个青青儿郎。

背后半遮半露的红砖墙旁老旧的绿漆门上是年复一年撕毁旧对联后留下的苍白纸屑,只有左半扇门头上遗了个底色已冲成淡红的“萬事如意”。对面,墙南碧藤乱垂,墙北立着许多电杆,杆上电线杂横。低矮的泥灰墙下黄沙在巷道里滚,阳光从巷顶铺下照得满路金黄,干燥的土墙也是金黄。真有些像苍烟落照下的斜阳古道。

“希同学!”

我身子不自由地前倾,仰起脸急急地唤,甜腻腻、麻酥酥。

心里一颤我低下头去,不敢相信这是我口中发出的声音,娇滴滴、比秋葵还要粘。

抬起头,我眼里流出笑,盈盈的眼波闪闪烁烁。

斑驳的银灰铁门前阳光洒落在少年宽阔的双肩,照进他含情带笑的眼:“等谁呢?”

温柔更胜平日的声音在我心底拂起一片微漪。我还从没听过他这样温柔的语气。

头顶直射的太阳灼烤着人的脸颊,似在催熟青涩的杏子,催促着十三四岁多情的儿女。

“小妹!”

我的心早已不再是我的心,只急切地朝对面扑去,似乎他才是它的主人。

“呵呵。”

他转头看了眼身后带些自嘲似的轻声笑,震起低沉的磁音。

两手揣着兜他转身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我陡然懊悔。

我该说“等你”。

妈妈从学校出来后问:“你姐姐确定了,以后当老师。你干啥呀?当老师还是当医生呀?老师多好呢,寒假有寒假暑假有暑假的。医生也不错,假期都有还天天有人送礼。你以后想去天津还是想去BJ?天津又有海,能吃海鲜,你二娘在天津呆的都不回来,你老姨原来在BJ不也挺好嘛。”

莫非这偌大的世界只有老师和医生两种职业、只有BJ和天津两处城市?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住:“人家孩子都会唱歌跳舞咋你啥特长也没有?”

常在天津的二娘周末回来时带着一袋螃蟹,二娘每次回来都会带给妈妈许多螃蟹,每次回来二娘也都会比上次好看许多,变得皮肤光滑、脸形流畅,烤瓷牙整整齐齐、白的发光。

妈妈和二娘同行,我走在前面。“圆圆头发真好,黑油亮。”

二娘笑着伸手摸摸我的辫子触到时忽然一愣:“这么硬呢?这孩子是不挺倔的?”

妈妈重重哎了一声:“倔得还厉害呢!”

二娘放低声说:“老人们都说头发硬就性子倔,女孩子头发太硬也不太好。”

“可不的!妹妹毛软,她一生下来头发就又黑又硬!”

我自顾自往楼上走:女孩子怎么了?

一进门妹妹就冲过来手舞足蹈:“太好了又有螃蟹吃了!”

妈妈笑道:“能吃着螃蟹还是托你二娘的福!”

对着蒸熟的螃蟹妹妹眼里放光:“我爱吃螃蟹!”

“爱吃也不能多吃,海鲜是寒凉的东西你得少吃点儿。”

坐在对面的二娘不住打量我:“圆圆长得真漂亮!”

妹妹剥出的蟹黄小妈妈剥出的大,妹妹不满地撅起嘴:“为什么我的这么小?”

妈妈吧自己手里的给她:“母螃蟹黄儿就大,你的是公的黄儿就小。”

“那我爱吃母的!”

妹妹仔细盯着螃蟹:“怎么知道是公的母的?”

“肚子这儿圆的就是母的。”

我看看眼前这只又看看对面的:保不定哪个是无肠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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