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二日,我包了一个大大的平安果送给他。

下午的体育课上他还赠我一个,包着紫色的平安果纸。我满心欢喜地接过可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呦,你俩还送这?”大鼻子一脸惊奇的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打量。

他比我更淡,送过后就揣着兜走开。

大鼻子跟在他身边歪头问:“咋不送我一个?”

平房院里姐姐捂着嘴从屋里出来,笑道:“妹妹,你知道三姨跟老姨在里面说啥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三姨说你每天一回去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说你是不是自闭症。”

我知道,我只是外表沉默却灵魂暴躁。

寒冷的冬天肃杀一片,白雪覆在枯黄的豆荚上,枝蔓横斜。干瘪枯黄的豆荚像陈旧古雅的画页,轻轻揉开,里面藏着冰凉的红豆。它捱过了春、捱过夏、捱过秋,是要在伴着白雪的寒风中等待一双温暖的手。

去过厕所我垂着两手慢慢悠悠的从后门晃进来。

一抬头,讲台上希同学弓着腰趴在多媒体桌上笑着朝后门看。我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傻乎乎的”。

快走到座位时前面传来他带笑的声音:“迈着小碎步就进来了。”

我怔了一下,没听懂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走到座位我抬起头看他,他眼里的笑那么深那么浓,露着齐齐的小白牙。

我有些不知所以,疑惑地缓缓坐下后我又回头看向后门——蓦地低头笑了。

英语老师叫强子起来回答问题看强子扭扭捏捏的站起来英语老师一脸嫌弃,睨着强子桌角的豆浆英语老师说:“强子,你阳刚一点儿好不好?少喝点儿豆浆,雌激素高。”

班里一阵笑。

掏出兜里的两颗红豆我把它们放到桌上摆弄,前面的男生也侧过身来看。我觉得前桌碍事儿,不好好听课瞎凑什么热闹。转念一想我觉得有前桌到也好,权当助兴。

冰凉的红豆由于肌肤的触摸染上了微微的温热,指尖下的赤色缠绵着流转的眼波;一时兴起的试探,偶然间、使低眉时蕴藉,抬眸处宛转。我自顾自地玩耍引逗着那双红豆追逐游戏、散散聚聚;暗里端详他的脸,我生怕这是场一个人的游戏,索性他的目光不曾离弃。受到鼓舞,桌上的红豆雀跃更甚。

他那里支着头,眉眼含笑,这般温柔。

“妈妈,班里又换座位了,之前就换过两次但我和我同桌一直坐在一起。老师说我俩坐的挺好,不用换!”

我觉得我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炫耀,有点儿像白小妹那种炫耀,那种讨厌的炫耀。

李卓又做了希同学的后桌,课下无聊我手上折起了千纸鹤,快要折好时李卓说:“我还会另一种折法。”

我有些吃惊,想不到还有更无聊的人一直看我的千纸鹤。

“那种折千纸鹤的方法比较简单,不过也挺好看的。”

我有些被他讲的来了兴致却下意识的心生怀疑:既然比我的简单能比我的好看?

李卓看看我和希同学:“要不我教你们?”

李卓手上折起来希同学很给面子的认真看,我大致扫了两眼那个鹤,简单是简单丑也是真丑,粗粗笨笨呆子一样一点儿也不好看,太抽象了。转过身我继续鼓弄自己手里那只颈儿纤纤的鹤,对李卓的教学漫不经心。

迟迟不见希同学转回来我有些焦急,向后瞥了一眼他竟然还在看。

莫非这个傻小子还真想学会?不早说,有学他的功夫儿倒不如来学我的。我心情好,很乐意教你。

心情不好也乐意教你。

夜越来越长,天明得也越来越晚。北方寒冷干硬的空气里半明不暗的路灯更将这街照得清清冷冷。

在这清清冷冷的街里我背着书包正追赶一段火热的旅程。在这段火热的旅程中我觉得每个迫近黎明夜都充满希望。我就这样背着一包希望步履匆匆地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我很喜欢在那段最黑暗的路前回望,好像那长长幽幽、深不可测的黑暗里终会迸出一个明亮的太阳。我还要嘲笑它,大声嘲笑,嘲笑它纵使崎岖幽长也吓不走我这一包的希望。我走得好快,快得就要脚底擦出火。我甚至想狂奔,朝着拐角废品站处昏黄的灯。我明知我不该这么拼命,这么拼命地走、拼命地奔,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走慢一刻我都心慌得很。

是作业赶不及抄了吗?

不应该,能借我们作业的人都还没有来。

我想我是该走慢一点,是该脚步放轻一点,时间还早,路上应当散漫一些,平常我都那样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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