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不等他再说话,又深深看着他问道:

“朕年幼,敢问王卿,到底哪部会典明确指出了,皇帝调动禁卫是需要兵部调令,或者知会兵部的?”

会典是明朝最最重要的核心法典。

从洪武开始就编纂有《诸司职掌》,后面历经弘治、正德、嘉靖、万历不断编修,可以说是大明的政治纲领,是百司必参阅之书。

里边主要内容就是确立四书五经的道德治国,以及包括六部在内的所有大衙门及隶属衙门的行政机构、职权划分,当然也少不了行政法规和典章制度。

王在晋开始冒汗,跪伏道:“臣有罪!是臣僭越。”

朱由校看着他:“王卿,你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王在晋只好硬着头皮答:

“回禀万岁,无论正德会典、万历会典皆无明文要求万岁调动禁卫需要兵部调令和知会兵部,但有祖制。”

所谓祖制说的是累朝成例,便是指土木堡之变后的京营诸卫改动,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禁卫的属性发生了变化。

朱由校再度质问道:“祖制成例里包含御马监的养马勇士了?”

王在晋沉默了一下,道:“未曾。”

“既然未曾,那你的奏疏何以指摘朕私自调动禁军?这天下还姓朱吗!你是兵部左侍郎,事务如此繁忙,却第一时间上疏这种事情,怎么?是辽东战事有了突破吗?让兵部都没事做可以言及朕的禁卫了?!”

说着朱由校狠狠拍了一下御案,表达着自己的震怒。

殿内太监侍从以及跪伏的王在晋无一不被吓到。

这是几乎是万岁第一次公开发如此大火,以至于众太监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只不过很快,朱由校又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都低沉了一些,道:“朕今日之事这样说,传出去后,是不是又显得君臣离心?”

“但便是指摘朕,朕也得说!天子就是天子!”朱由校声音又高昂起来。

“王在晋,你听好了,以后兵部做好自己的本分!辽东战事未平,已经有人弹劾熊廷弼怯战不敢出兵,在靡费军饷!更有不少奏疏弹劾各镇军事糜烂,这些事难道不是兵部职责?自己分内之事都没有解决,以后不要再让朕看到你言及军事之外的事情!”

“知道了吗!”

“臣……知道了。”王在晋神色有些沮丧。

被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跨部门点名批评,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跪安吧。”朱由校冷声道。

“是……”

王在晋连忙给万岁磕头,跪安而去。

在王在晋走后,朱由校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说来生气是生气,但是达不到他表现出如此愤怒的程度。

说到底,此事触及了他的底线,不小题大做把王在晋这样的重臣要员喊过来骂一顿,是达不到把这些伸过来的手打缩回去的效果。

户部那次他忍了,因为户部李汝华只是问了一下,并没有很在意的上疏言及此事。

但王在晋这样的上疏,是会被抄录发出去的,他如果不表现的激动一些,是真不好说对方试探之后会不会得寸进尺。

唯一让朱由校有些蛋疼的是,这次责骂王在晋的影响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走。

这时候他就意识到没有掌握舆论的工具真是被动至极。

目前的舆论权是在清流那边的。

因为他们“道德”学问最高,占据大义,又凭借着教书育人的威望,可以说在当前,诸多的书院清流他们本身就代表了舆论。

所以要用什么影响舆论?

朱由校陷入思虑。

报纸?

大明目前印刷业是发达,官刻部门非常多。内府就有司礼监的经厂,经厂的官刻本非常出名,因为油墨漂亮,排版优秀、行格疏朗,字大如钱,看起来美观大方,舒畅悦目,又多加句读,便于诵读,但缺点也有,那就是经厂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重视,校勘不细,错误很多。

除此之外还有汉经厂,以及官刻中心的南京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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