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师被拖走后,阿纳依若的大帐之中,出现了长达一炷香时间的静寂,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确实发生了。
这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洛渊和阿纳依若静坐在木榻之上,灯光闪烁不定,幽暗的光线将两人的轮廓投射到帐子周围,他们互相都在斟酌,在想着以什么为开端,想着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一些,免得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一晚,注定不是个心平气和的夜晚。
阿纳依若的嗓音在静寂之中,响了起来,略微有些沙哑,但还算镇定:
“哥哥,阵前临时登位,怎么说都名不正言不顺,找个机会,再办一次登位大典,正式承袭渠桑王之位,日后,也免得让那些臣子们说三道四的。我不爱听!”
阿纳依若率先打破了沉默,但她似乎在有意回避着那个问题。
洛渊此时的眉头已经拧成一股绳了,他不明白阿纳依若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提登位大典的事。他更在乎的是她怀有身孕的事情,洛渊非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才会完全相信。
这自欺欺人的把戏,着实让人唏嘘。
此外,他也对阿纳依若的想法很是诧异,洛渊身为忧桑派往渠桑的质子,现在要他登王位?这于理不合。
虽然洛渊自己也知道,渠桑部落除了他之外没有人适合登上这个王位了,但他还是对此惴惴不安。
就算他到渠桑之时还不到完全记事的年纪,后来又在渠桑长大,跟渠桑的关系尤为亲近,但他身上毕竟流着忧桑部落的血。
而渠桑王膝下只有一位长公主,那便是阿纳依若,相比之下,阿纳依若比他自己更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但阿纳依若竟然全然不在乎这些,也不忌惮自己?
洛渊此刻是既感动又有些失落,感动是在于阿纳依若完全信任自己,失落也是因为阿纳依若竟这般信任自己,而自己却要因为她怀孕之事,嫉妒的发狂。
洛渊问道:“阿若,你不反对我?”
“反对你什么?”
“反对我当渠桑的王!”
“为何要反对?你是我哥哥!”阿纳依若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伪装,洛渊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哥哥……”洛渊在嘴里重复着阿纳依若说的那声哥哥,失望的情绪无以复加,他那久于心中压抑的情感处在濒临崩溃的阶段。
他不想再忍了,他对阿纳依若的情谊得以空前的膨胀,他觉得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让渠桑王死在了战场上。这样一来,他跟阿纳依若之间就少了一个大大的阻力。
不过洛渊可以发誓,渠桑王的死确实是个意外,他并没有从中做过什么手脚,他也确实不会对渠桑王下杀手,那毕竟是阿纳依若的父亲。
不过渠桑王的死也确实让洛渊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了,所以他觉得,长生天是站在他这边的。
所以,他口无遮拦了起来:“可我不想只是你的哥哥!”。
惊天动地,排山倒海,这句话的分量便是如此。
阿纳依若起先没有听明白洛渊的这句话到底在表达着什么意思,但是她看了一眼洛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洛渊因为这一场渠桑大战,憔悴了许多,或许他的憔悴并不单单是因为这次大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阿纳依若与萨斯裘因的恋情。
他的眼窝深陷,眼波周围闪着零星的几点光芒,他这双眼睛充满爱恋的眼睛,就算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也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那里有爱,甚至接近于偏执的爱。
这是洛渊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阿纳依若,而阿纳依若当下就明白了洛渊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让阿纳依若吓了一跳,她退后两步,与洛渊拉开了距离,这等疏远的表现,让洛渊心里一沉。
阿纳依若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洛渊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物体,被她无限放大,再放大,最终变成一个无法比及的存在,她突然对洛渊的这种眼神,感到害怕,恐惧和逃避。
“阿若!”洛渊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透着一种期待,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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