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家爹爹看着平静的女儿似是放心了一点点,可是随着这句话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子念冷静的仿佛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不是一个失去挚友竹马的女娃,而是一个苍苍老者,好似被经历了万千人生后的淡然和孤寂团团包围住了,连一丝人气儿都没有透出来。旁边不远处也是过来旁观公审的寨中巫婆祖看了看说“萨家子随她吧,都是命呀。”
当子念真的站在满崽儿裹满冰块的尸身旁的时候,她觉得太陌生了,这怎么会是自己那个高大勇敢的李科哥哥呢?他那样热烈的人,那样有力量的人,怎么会这样冷冰冰的一躺呢?
萨家爹爹怕女儿受打击,先进去拿着一块素布盖了面,被勒死的人面部会有变化,尤其是双眼,他不愿女儿见到,子念颤着的指尖最后也没有揭开那块素布,而是将已经勒拽得不成样子的丝巾解了下来揣到了身上。
案子结了,那个畜生被问斩,死不足惜。满崽儿的娘不知所踪,那个畜生说他们逃跑的途中那个女人投河了。满崽儿被族人以水葬的方式送走了。之所以没有被安葬在祖坟,因为族内认为满崽儿未成家,且是枉死,视为不祥,不能进祖坟,会影响族中后代的运程,又说母子连心,要子随母葬,所以定的水葬。
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忘记了满崽儿被杀的缘由,那可笑的杀人动机,那可悲可恨的杀子动机。
满崽儿的娘亲不爱他的父亲,满崽儿是知道的,父亲常年在外走货,娘亲是一个需要陪伴呵护的人,渐渐地她的心冷了,慢慢的又出现了一个人暖了她的心。父亲活着的时候他还小,尚且有些许挣扎要不要告知父亲。之后父亲走了,他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没有将这一切告知父亲,起码在天塌下来的时候,娘亲还有一个人能够依靠。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就可以成为娘亲的依靠,可是好像娘亲一直看不到他的努力,甚至看不到他的成长。
族内有规,丧夫带子者,以子十六岁为界,守寡期间每年均有一定额度的族中救济,虽说不多,但是确保一家基本温饱尚且有余。若子未婚而母再嫁,则救济金全额归子,且母需每月出具一定抚养金,直至子成婚,或到十六岁可独立生活。若意外子亡,则剩余救济金归寡母,以作保障了却残生。原是一个保障孤儿寡母的救济金,最后却成了杀人刀。
满崽儿娘亲的姘头是个十足十的赌鬼,嗜赌如命,仗着一副好皮囊,巧舌如簧,每每在女子中盘旋,像是食腐肉的秃鹫,对着那些渴望情爱和温暖的女子,都是他提银子的钱库。
满崽儿娘做首饰手艺好,是个稳定的赚钱技能,这个吸血鬼原是做了长期打算,就这么吊着,若不是那一场赌输太大,他是要继续扮演知冷知热的良人的,可这次输得太多了,他短期内是还不起的,主意最后打到了满崽儿母子这笔救济金上。
他说“拿到这笔钱,我就娶你。”
他说“若再拿不到钱,我就只能回去做上门婿,救治我那病重的老母。”
他说“满崽儿那娃子反正不是你掉下来的肉。”
他说“这娃儿才十二,满打满算还得熬四年。”
他说………………
子念整整病了两个月才渐渐好了起来,自此一向乐观开朗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能够沉下心来继承了爹爹的手艺,冷着性子做首饰生计,仿佛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哥哥从未出现过,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空了很大很大一块,随着年纪渐长,那一块越来越大,仿佛是怎么都填不住的窟窿,一直到今年出了这样的案子,七年前的事情又被拿出来传得沸沸扬扬。
她不信自己那么良善热情的哥哥会变成厉鬼伤害乡里,豪掷万金又如何,她只是想求一个真相。甚至于七年前她毫不在意,此时却想知道分明的事情:那个女人真的投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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