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当是修士生性喜爱独处修行,谈起话来还老是爱装,怕引起纠纷所以说得少。毕竟像他这样和善的人已经不多了,待这么久还能忍住不气人,除了和姜临也没别人了,实在是真爱。

他美滋滋地想着,掐了个辨别距离的测算法决,估计着还远着,索性扯过姜临的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看。

他看了一会儿,正研究每根修长的骨节是如何恰到好处又不失优美地接在一起时,姜临微微动了动指尖,勾住他的小指:“风澈,你说,他人的本命灵植可以救旁人吗?”

风澈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之前被赵承文罚抄书的时候,曾经看见书里某处边边角角提过,好像是本命灵植作用于旁人用处不大,但是如果这人一生注定有很深重的苦难,本命灵植恐怕会与之互补,可以当灵丹妙药用。”

他勾起一抹笑意:“姜临,你这是怕往生花是谁的本命灵植?如果达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境地,可以彻底复原风瑾那样的情况,这人一生恐怕苦难缠身吧?”他狡黠地笑笑:“何况本命灵植任哪家都会不计代价地收回吧?哪有还在外面流落的道理?”

姜临垂下眸子,弯弯唇角,看不清情绪:“也对,应该不是。”

若不是姜临提醒,风澈还想不起来,他自诩草药学得不错,然而这会儿还不知道往生花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他掏出铜钱正准备起一卦,借着异眼瞟一眼往生花的模样,姜临再次按住了他的手。

铜钱被过于激烈的动作震得坠地,发出一声“叮铃”的脆响,风澈看着它沿着甲板的木纹向远处滚去,忽然想起他刚刚死而复生的那阵子,在边城的哨岗上夕阳里,姜临也是这般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

曾经他不懂姜临为何那般紧张他卜算,如今他却明白了。

当年他死在天罚之下,姜临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最后一卦死在灭顶的天雷下,估计对姜临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和先前知晓的癔症竟然异曲同工,都是心障。

他安抚地摸摸姜临的手:“不要紧张,我只是看一眼往生花的样子,事情不好我就立刻收手,绝不随便赌命。”

姜临手劲没松:“距离近了才好寻,下了飞舟再算也不迟。”

风澈正了正色:“我有分寸,保证不会伤到自己。”

“不行,去了再看。”

风澈拗不过他,退而求其次:“那我算算颜色,颜色总行了吧?”

姜临垂下眸:“风澈……”他松了力道,抬起风澈的手背,轻轻地在唇畔蹭了蹭:“若有天罚,我替你去扛。”

这是同意了。

风澈心底泛起一阵惊喜,八卦图在指尖逐渐成型,他一掂手里的铜钱,这才想起来刚刚跑了一枚。

他松了阵图回身去找,见到远处一人指尖执着那枚铜钱正往这边张望。

风澈的目光对上那人,那人便朝着这里走来了。

来者一身白衣,就连怀中抱着的长条布袋也是白的,明明寡淡到并无其他色彩衬托,却朗朗如日月入怀。他步履悠悠,声声切合道韵的音律,风澈恍惚间感觉好像听到了琴弦的拨动之声,见他入神,姜临在一旁偷偷摸摸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风澈即刻回神,心下有些疑惑,面上却不显,上前接过对方递上来的铜钱:“多谢道友。”

那人看着风澈翻掌收回铜钱,低声问道:“敢问道友可是风家的?”

风澈迟疑片刻,那人笑道:“在下晏星河,来自音宗,方才听见道友铜钱坠落,与寻常的货币声响不同,因此猜到是用来卜算的特质铜钱。”

风澈站在原地没有接话,姜临在一旁暗暗给他传音:“音宗是这些年新兴的宗门,专收以音入道的弟子,而且音修耳力卓越,能辨修士不能辨的声音,被听出来也是正常。何况他抱着的那把琴,气息交融血脉相连,似乎是本命灵器,应该做不得假。”

风澈点点头:“确实是来自风家,在下风临。”

姜临跟着应道:“在下姜澈。”

他一句话说完,风澈掐了掐他的手,传音的灵力顺着手臂飞快窜进姜临的脑海:“姜澈?”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叫乔陌了,姜澈不是我用过的名字吗?”

“没事我喜欢。”姜临说罢侧眸朝他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不过,音修能听见我们在搞小动作,你介意吗?”

风澈现在很庆幸他带了一个斗笠,面前的轻纱遮住了他的脸,否则他不仅被人家听见了当街牵手的不要脸行径,还会被看见他现在脸上因为感觉到刺激而越发猖狂的笑意。

“你猜呢?”风澈压下嘴角,转头去回晏星河的话:“晏道友耳力不凡,风某实在佩服。”

晏星河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有光亮在闪动:“风道友抬爱了,在下多年未曾见过风家人起卦,如今终于见到有人愿意卜算,难免有些激动。”

风澈:“学艺不精,见笑了。”

晏星河顿了一下,抬起眉眼笑道:“道友谦虚了,恕在下唐突,想求道友帮我算一个人,价钱好说。”

风澈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没出声。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刚认识还不熟,就上来求卦的,没想到这人看着温文尔雅道貌岸然,居然开口这么没有分寸。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风家卜术不是想算就算的,何况我卜术不是一个半吊子,就不耽误晏道友的时间了。”

晏星河垂眸,抱紧怀里的琴,就在风澈以为他决定就此作罢时,他又低低开了口:“我天生音韵敏感,加之以音入道,现在的修为足以听清你方才收阵的鸣音,厚重古朴灵力雄浑,断然不可能是半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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