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钦怎么杀,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怎么杀都觉得不太解气。

武子期想不出来。

妲娜也想不出来,于是决定把这个问题转移给百姓。“把他绑在雅拉湖边吧,在旁边立块牌子,来洗澡的百姓看见了,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这样人人都能杀到,人人都能报点仇。”

毕竟,她夺了仁钦的眼睛就觉得有些高兴了。

武先生教过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乐,我乐,大家乐才是真的乐!

跟着武先生,不仅能学汉文,还能学到好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真的很不错。

蓝天,无云,雪山,烈日,草原,戈壁。

澈蓝的天与碧蓝的湖相接,水天一色。

雅拉湖边,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被五花大绑在乱石堆上。

头发和衣服上糊满牛粪,苍白的脸上两只窟窿糊着干了的血。

阳光又热又烫,一开始他极力仰面,让阳光尽量多地洒到脸上,因为阳光来的地方有神明。

大慈大悲的神明会看见他的苦难与委屈,然后解救他,并惩罚乱了雅拉高原的人。

阳光越来越热烈,他开始出汗,汗水流进眼睛里,疼得他浑身颤抖。

他絮絮叨叨着慈悲的神明快些解救他,但天上只传来秃鹫和苍鹰的声音,他还听见自己的皮肤被晒得嗞嗞响。

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他像一条鱼,被坏人捞起来码在石头上,然后活生生地被晒成鱼干。

他听见有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旧年的粮食都吃完了,今年的又被坏老头子烧了,一粒青稞也收不到,还好神女老爷慈悲又慷慨,愿意送粮给我们吃呢!”

“是啊,谁要都给,还给很多咧。”

“嘿嘿,今年饿不死了,神女老爷还送明天要播种的种子咧,真好!”

乱石堆上的仁钦握住拳头,但被晒蔫了,捏不紧。他的喉咙快要着火,他的声音沙哑无比:“粮食……那是我的粮食!”

“不许糟蹋我的粮食!”

过路的百姓掷去一块石头,怒道:“你的粮食?是你亲手种的嚒?你下过田嚒?你浇过水嚒?你摸过镰刀嚒?”

“你的粮食?明明是我们种的粮食,被你收去了,宁愿存着烂掉也不给快饿死的人吃,你才糟蹋粮食咧!”

“你全家都糟蹋粮食!”

仁钦的胸口剧烈起伏,“刁奴!刁奴!”

那几个刁奴的脚步声远了,他依然期待着神明的救赎。

又有人、马、车的声音。

“嘿嘿我家也有小本本了,以后我阿爸打的漂亮首饰不愁没地方卖了!”

“我家的羊毛也能卖了咧,卖给东边的汉人,汉人阔着咧!”

几个人赶着马车、牛车,一同高高举起行商许可证,感叹道:“神女老爷真好呀!”

“是呀,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啦!”

“可惜我阿妈去年死了,真希望她也能享享福咧!”

乱石上的仁钦心里一咯噔,又一次握住拳头,但还是握不紧:完了,我的印章被滥用,生意被那个魔女糟蹋了!

这时又有好几块石头丢到他脸上、身上,他疼得五官都皱了,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坏东西!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一个钱也不许我们挣!”

仁钦在心中呐喊、咆哮,祈求大慈大悲的神明拨乱反正。

太阳愈发毒辣,乱石像滚烫的锅底,他是锅里正在煎的肉,还不放油。

秃鹫和苍鹰的叫声近了,它们巨大的翅膀扇过他的脸颊,它们的毛掉了下来,粘在他身上。

他感到恐惧,觉得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没有那么严丝合缝了:神明啊神明,您当真见死不救嚒?您当要放任魔鬼乱了这片高原嚒?

神明啊神明,您们就在天上,您们能看见世间的每个角落,甚至每个人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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