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单身的话,那我是什么?”◎

医院的空气里终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走廊又黑又静又冷, 一片死寂,漫长的像是走不到尽头。

顶楼最东边的病房,里面没开灯, 光线暗淡, 安静的只剩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秦承玄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氧气罩已经撤掉了, 干枯的布满皱纹的手不断变冷, 身体早已形如枯槁。

古人说回光返照, 大抵不是虚言, 他神态还算平和,脸色是病态的乌青, 只是在听到门响的那刻苍白了几分。

他慢慢睁开眼睛,咳嗽两声:“你妈妈死了吗?”

秦屿池站在病床前,淡淡的道:“没, 护士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

秦承玄闭了闭眼,低喃着:“没死就好...活着就好......”

“坐着陪我说会儿话吧,”他艰难的喘着气, 气若悬丝,“放心,你小女朋友的事儿,我一个字都没说。”

秦屿池抿着唇, 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恨我, 你妹妹也恨我, 你妈妈更恨我, ”秦承玄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可我不后悔。”

不论是最初的强取豪夺, 还是这些年偏执的控制占有, 这些他都不后悔。

如果不这么做,他爱的女人就要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哪怕她待在他身边郁郁寡欢,也不能放她和别人走。

这些年,他看着她枯萎,不是没有过犹豫,可所有的心软都抵不过想要她。

所以在最初得知,秦屿池选择和慕昭分手,他是诧异的。

他还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和他当年选的一样,就算是一起死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你当初为什么和你的小女朋友分手?”秦承玄问他。

秦屿池语调没有仁任何起伏:“弱肉强食,没法护她周全,自然要放过她。”

顿了顿,他唇角扯出讥讽的笑,“还是说,我应该像你一样拿着她的命当赌注,让她陪着我面对你们两个疯子?”

秦承玄浑浊的眼睛有些涣散,安静的病房只剩下滴滴滴声,半响,他艰难地笑出声。

是他错了。

以为拼命攥在手里的才是爱。

不择手段地绑死她,换回她的枯萎和疯魔。

逼迫她为他生儿育女,孩子也成为她报复他的工具。

这一切都是他作茧自缚。

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叮嘱:“对你妈好点,这些事都怪我不怪她。”

秦屿池没开口,他又咳嗽了声,“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和你谈判的筹码,看在这么多年我都信守承诺,没把当年的事说出来的份上,替我照顾好她。”

他当然不是因为秦屿池才没把事情说出来。

投鼠忌器而已,当初压垮秦屿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慕昭的父亲。

慕士辰是房地产开发商,当年,不知道是他自己投机取巧,还是被人设计陷害,建筑材料买了次等货,有个工人在建筑过程中不慎死亡。

事后,慕士辰花了大价钱压了下去,本以为一切都要平息,这名工人的弟弟心存恨意,制造一场意外事故,开着一辆大货车撞击他的商务车,替自己的哥哥报了仇。

距离那件事过了很久,再加上材料购买涉及各方面的利益,这件事闹的不算大,很多事情随着时间慢慢粉饰了。

查到这件陈年旧事,秦承玄把文件扔给秦屿池,只轻飘飘地问了句:“你觉得流言蜚语能把人杀死吗?”

病房内仪器的滴滴声依旧刺耳。

秦屿池看着面前枯瘦的秦承玄,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只有五十五岁。

最初被虐打时,自己也曾向他求助,他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你妈妈心情不好,你让她出出气。】

关于童年的回忆,几乎只剩下那些黑暗的。

被鞭子抽打、关在不透光的小黑屋、没有饭没有水,那时候的世界就像一只黑匣子,全都是黑的,没有一点光亮和希望。

秦屿池想到以前,慕昭问他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时候,他只是笑笑,说童年过的很乏味,没什么好聊的。

要是真说出来,照她心软的性子,能心疼地哭半天。

大限将至,其言也善。

秦承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别走我和你妈妈的老路。”

秦屿池扯了扯唇:“不牢你费心。”

他不是秦承玄。

慕昭更不是沈南枝。

秦承玄看着他,恍然想起,最初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是期待过的。

他嘴唇颤抖着,声音虚弱到接近无声:“对不起......”

一旁的心电图,慢慢变成了直线。

那声迟来的道歉,终究是被仪器的滴滴声掩盖。

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听到。

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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