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四月四日, 英国女王签署了归还香江的法案。

而四月的广城,再次因广交会而热闹了起来。

白天鹅宾馆里,有两个参展商在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闲聊:

“你听说了吗?采虹珠宝厂今年也要参加广交会。”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哎哟, 我想起来, 这不是之前和研究所一起合作培育出珍珠王的珍珠厂吗?”

“可不就是那个珍珠厂, 之前采虹珠宝厂一骑红尘, 在珍珠培育业遥遥领先, 1982年四月份的广交会, 采虹珠宝厂拿下了两百万的订单, 一举成为出口创汇大户, 就在大家以为采虹厂定要会再上一个台阶时, 它突然低调了下来, 接着好几届的广交会全都没有参加,虽然还在培育珍珠, 但势头终究不如以前,没想到今年采虹厂又开始参加了!”

“这事我也知道, 我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采虹厂的创始人疯了……”

话还没说完, 就听隔壁桌的人扭过身子道:“我怎么听说她是生了绝症, 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又有一个人道:“咦, 我听说她是杀了人被抓起来枪毙了!”

众人:“……”

大家原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才是一手真消息,没想这一个说得比一个更夸张,而且很多一听就很离谱, 要是对方真的杀了人,报纸肯定会报道出来。

最先引起这话题的男人摆摆手:“得了, 这道听途说的东西看来都不可信!”

虽然大家觉得谣言不可信,可关注的目光却没从采虹珠宝厂身上移开。

作为曾经的珍珠王培育人, 在时隔三年后重新回到广交会,大家都非常好奇,看它还是会跟以前那样大放异彩,还是江郎才尽。

***

英国某骑马场。

明舒骑在马上,身穿着红色的骑马装,阳光晒在她白嫩细致的脸蛋上,给她晕染出一道浅金色的光晕,就见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身体轻盈地在半空旋转一圈,就在她的脚几乎要落地时,她的手猛地抓住坐骑的尾巴,足尖在栅栏上轻轻一点,就此借着力道,就这么弹回了马背。

这么一个动作,看得周围的人几乎忘记了呼吸,谁也没想到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姑娘马术居然如此了得!

唯有一个人,一脸的骄傲。

“我的上帝啊,景女士,你干女儿真的才练习骑马不到一个星期吗?这简直太逆天了!”

微风吹拂在景缨从容淡定又端庄的面容上,她嘴角噙着笑容,点了点头:“对,确切来说,是只练习了五天。”

“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天才!”

“这小姑娘在骑马上面有着让人骄傲的天赋,假若好好培养,定成成为一名出色的女赛马师!”

景缨不置可否。

她没说的是,明舒的天赋何止在骑马上面,她的心肝宝贝就是个怪才,别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学会的的东西,往往到了她面前,她总能轻而易举就拿下。

不是她看不起骑马师,而是在她看来,明舒的天赋有更重要的用处,如果只是当个骑马师,那太大材小用了。

赞赏声此起彼伏,随着小姑娘的身影来到众人面前,大家对着小姑娘又是一阵夸奖。

就见小姑娘从马身上一跃而下,然后用十分流利的英语跟一群外国人交流,不仅态度不卑不亢,也丝毫不怯场,而且行为举止非常得体,说她是来自东方的小公主都会有人信。

可小姑娘来到景缨面前,却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她扑过来就抱住景缨的腰:“干妈,我刚才骑马的样子你帮我拍下来了吗?我要带回去给我妈妈看!”

景缨假装吃醋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你亲妈,压根没有我这个干妈,不行,我吃醋了。”

明舒踮起脚尖,搂着干妈的脖子,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我心里有我妈妈,也有干妈,还有爸爸、太姥姥、太爷爷、还有念念姐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若是在以前有人对景缨说,你以后会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心坎去,她肯定要嗤之以鼻。

她素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不够强烈,在遇到明舒之前,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抱小孩,哪怕是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到明舒开始,就觉得跟她特别投缘,这小姑娘完全长在她的心坎上,又漂亮又懂事,还有一个十分逆天的脑袋瓜,这要是她的女儿,她可一点儿也不会嫌弃。

三年多前,白瑜跟她说苏令琛会死在非洲,就因为她这番话,她把苏令琛给留在了国内,之后两人重新在一起,一年前,他们拿证结婚了。

但她把明舒认作干女儿是在三年前,苏母对于这一点很是不爽,她想让他们两夫妻收养苏家那边的孩子,但她看不上,她就只喜欢明舒。

要不是明舒,其他孩子她都不要。

这次她是跟着使团过来英国,她便把明舒一起带过来,让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增长一下见识,但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都是她妈妈,真是让她吃了一缸子的醋。

哎,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两天后,景缨带着明舒,和使团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飞到高空后,前半段还算安稳,突然机身猛地一坠,空姐连忙提醒大家回到座位并系好安全带,并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话还没说完,又一次猛烈地下坠。

有些来不及归位的乘客和空姐被抛到天花板,这一幕着实把大家都给吓到了,飞机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

景缨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严重的气流,她担心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明舒,正要轻声安抚她,不想却看到小姑娘睡着了,眼睛闭着,只是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眼睫毛时不时剧烈颤抖着。

她把手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并祈祷这颠簸赶紧过去。

一定要没事,否则她没办法跟白瑜交代!

而此时的明舒却被困在了梦里。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最最可怕的梦,没有之一。

梦里面她妈妈没有嫁给爸爸,而是嫁给了爸爸的弟弟,那个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多年的五叔——江凯。

可这个五叔就是个坏蛋,他娶了妈妈却不对妈妈好,连同他那个继母一起欺负妈妈,明明有洗衣机,还要妈妈用手给他们洗衣服,家里明明有做饭的保姆,却还要妈妈亲自动手,妈妈要去考大学,他们打击嘲笑,妈妈要出去工作,他们又阻拦,妈妈过得很不开心,看得她心疼坏了。

更可恶的是,这五叔还跟妈妈的表姐搞到了一起,他们把妈妈赶出去后,妈妈一个人死在里医院里。

而她的爸爸也同样恨可怜,他在二十七岁那年出任务死了,还有大舅舅,大舅妈,姥爷……他们都死了。

而她居然不在梦里面,她不是妈妈的孩子,也不是爸爸的孩子……这太可怕了!

还有她的念念姐姐更是凄惨,她没有被白家认回去,而是被人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给收养了。

但那对夫妻就是禽兽,那个男人把念念姐姐给玷污了,还导致她有了孩子,两夫妻担心被人发现,于是就把念念姐姐从楼上扔下去。

念念姐姐脑袋朝下砸在地面上,脑浆迸了一地,她小小的身子以一种扭曲地姿势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

那对畜生夫妻在念念姐姐死后还不放过她,还对外造谣说她跟流氓在一起,并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会跳楼,众人对念念姐姐纷纷唾弃。

这样的梦太可怕了,可明舒又感觉那好像不是梦,因为她能真实地感受到里面所有人的痛苦和挣扎。

颠簸过去后,明舒也正好从梦里醒过来。

小姑娘睁开眼睛,一双水葡萄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呆呆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

景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听到空姐说飞机已经安全,她立即解开安全带,把她抱在怀里:“舒舒不怕,干妈在这里。”

但明舒却没有动,眼睛还是呆呆的,一眨不眨,这可把景缨给担心坏了。

她跟同事要了风精油,打开盖子轻轻抹在小姑娘的太阳穴和鼻子下放,以及两只耳朵后面,然后又跟空姐要了牛奶,轻轻哄着她喝下去:“乖乖,是做噩梦了,还是刚才被吓到了?不怕的,我们把牛奶喝下去,有干妈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能是风精油的刺激味道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景缨的话让明舒感到了安全,她呆呆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干妈:“干妈,我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里面所有人都好惨,爸爸妈妈,太姥姥,姥爷,还有念念姐姐都好惨。”

景缨轻声哄道:“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而且我听人说,梦都是相反的,越不好的梦,现实就越好,你看现在你爸爸妈妈,太姥姥等人不是都很好吗?”

明舒却摇了摇头:“妈妈说,这世上可能存在着不同的空间和维度,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我觉得他们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才很难过。”

她担心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那她的妈妈爸爸,还有其他亲人都好可怜,她也好可怜,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甚至都没有存在这世上。

景缨听到这话,心一懔,她想起几年前白瑜跟她说的有关苏令琛的事情,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就因为另外一个空间的活得不好,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现在的生

等到明舒情绪好了一些,她才跟明舒打听梦里的事情。

明舒也是个小人精,把妈妈嫁给五叔这事情修改了一下,其他都照直说。

她下意识讨厌五叔那个人,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说妈妈嫁给五叔,会对妈妈的名声不好,哪怕眼前这人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干妈,她也不想破坏妈妈的名声。

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妈妈。

她现在也好想妈妈。

想到妈妈,她的眼眶再次红了,小嘴儿扁成一条线,那模样好想在说“快哄我,要不然我可要哭了”。

果然,景缨一看她这样子,又宝啊乖地抱着哄了起来。

不过刚才明舒说的那个“梦”也让她深深震撼,若那真是另外一个维度发生的真实事情,那白瑜他们一家子也太惨了。

还是这个维度的白瑜幸福多了,哪怕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身边有江霖,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起支持她。

但愿他们都能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景缨不由自嘲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甩掉脑里不好的想法,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变成了那个坚毅从容的景缨。

***

此时,两帮口中的焦点人物白瑜,这会儿靠在座椅靠上,眼睛微微闭着。

赖美清以为她睡着了,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拿件衣服给她盖上,虽然四月的天气不冷,但海风一直吹着,她担心白总会着凉。

正想着,白瑜察觉到什么,眼睛嗖然睁开,与她对上。

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金灿灿的阳光打下来,把她的上半身融进光线里,她双颊面若套环,眼睛宛若盛了一汪清泉般,光芒笼罩,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跟在白总身边当助手快四年了,但还是每每被她的美丽给折服。

不过相对比她惊艳的外表,白总的心思她更是依旧揣摩不透,三年前那场绑架和疾病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更加强大,如今的她做事越发从容有度,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也越发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原本广交会在即,白总这个时候是没准备回琼州岛的,工厂却发生了件重大纰漏事件,所以才不得不赶回来。

白瑜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眉毛微挑:“怎么了?”

赖美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过来盖着。”

白瑜轻轻摇头:“不用。”

两人没再讲话,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轮船的汽笛声,和海浪击打船身发出的声音。

白瑜看着海鸥飞翔在海面上,心思慢慢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她在家人的陪伴下住进了医院,她原以为她很快就能出院,但最严重的时候,她病到浑身无法控制地抽搐和疼痛,必须在衣柜里面才能睡着,才有安全感,要不然就会惊吓得无法呼吸。

可她身体实际检查并没有出现问题,是她出现了妄想障碍,身体被精神控制。

她陷在自我的恐惧和精神里面,但她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她身边的人,有一天,当她从意识里抽离出来,突然发现,还不到三十岁的江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白头发。

那一刻,她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他坚定陪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在自己身边,可能她永远也好不了。

她想起上辈子,其实有好几次醒来是在柜子里面,不过她以为自己是有梦游症,后来不等这病变得更严重,她就因癌症没了。

而这辈子因为绑架的事情刺激到她,让她的病情变得严重……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年前,她就出院了,只是郑教授让她以静养为主,不能生气,不要受刺激,而且还得继续服药。

直到今年初,郑教授才宣布她完全痊愈了,以后都不用再服药。

那一刻,她抱着江霖喜极而泣,江霖的眼眶也湿润了。

从去年开始,她就慢慢重新掌管工厂的业务,过去两年,赵寄秋、武鹏鸿,还有余小杰等人帮她把工厂管理得很好,若不是他们,工厂肯定没办法维持下去。

不过因为她的身体关系,工厂采取了低调□□的策略,对外不参加广交会等一系列珠宝展会,在珠宝设计上,每个季度只推出一两款新的设计,海水珍珠的养殖计划也因此被搁置了。

随着珍珠养殖行业进入崭新的一页,不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利润,于是纷纷高企珍珠养殖,这三年里,珍珠养殖厂如雨后春笋,一间接着一间办起来,国营的,合资个体的四处开花。

还有人想蹭采虹珠宝厂的热度,于是取名“彩虹珠宝厂”,“采红珠宝厂,”“彩红珠宝厂”,总之在“cai hong”两个音上大作文章。

这就是品牌效应带出来的副作用,名气有了,同时模仿跟风的人也跟着来了。

武鹏鸿和余小杰两人知道后,气得不行,一度还想上门去管教这些工厂,让他们把名字给改了,但被赵寄秋给拦住了。

赵寄秋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珍珠的好坏不是由工厂的名字来决定的,而是以珍珠的质量决定的,买珍珠的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若我们的顾客被抢走了,肯定不会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我们的质量比不过别人,因此我们要做的是,把所有精力专注在提高珍珠的质量上,而不是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赵寄秋看得更深远,也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模仿和跟风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唯一能做好的,便是把控自己产品的质量。

武鹏鸿听了赵寄秋的话后,精益求精,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培植珍珠上,就在不久前,他培育出了佛像珍珠。

她进医院后,伍晓棠也送来广城让郑教授医治过,不过她的疾病不是郑教授的主攻方向,不过她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后,经朋友的确诊,给伍晓棠换了更适合她的药。

三年过去,伍晓棠如今已经很少发病,而且还能跟陌生人进行短暂的交流。

因为女儿的身体好起来,赵寄秋越发感激白瑜,灵感也因为心情舒畅而爆发,画了很多让人惊艳的设计图,原想趁着这次广交会一炮打响,不想一部分设计图却泄露出去了。

此时,工厂里。

林红梅在离职申请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时间,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失误后,这才站起来走到余小杰办公室门口,涂着指甲油的手敲了敲门。

“进来。”

三年过去,余小杰发福了一些,头发不知涂抹了多少发胶,梳成大背头,看上去又有你又精明,也怪不得林红梅总是在背后骂他老奸巨猾。

这会儿一进来,林红梅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然后把辞职信递过去道:“余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信。”

余小杰抬头看向她:“你要辞职,为什么?”

林红梅把辞职信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露出一脸害羞的笑容,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我怀孕了,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这次难得怀上孩子,我丈夫和公婆都很在乎我这肚子的孩子,所以让我不要太劳累,反正在这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回去安胎更好。”

余小杰一听这话,差点就没差骂娘了。

当初她说自己丈夫跟其他女人鬼混在一起,公婆又嫌弃她不会生孩子,求着白总让她来工厂,来了工厂后,她又妄想做工厂的主人,还想把他这个经理给挤出去。

她自然没能成功,看白总没答应她的要求,她又把手伸到销售部,她仗着自己是大学生,是外语系的高材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会儿鄙视这个同事不会说英语,一会儿嘲笑那个同事的普通话不标准,还处处看不起客人。

她是高材生没错,但她也着实让他见识到什么叫眼高手低,她来工厂差不多两年,新客户一个没抓住,旧客户几乎被她给得罪光了,现在要走人了,还不忘记踩工厂一脚,他敢说,就这种人去掉哪里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要是放在早两年,余小杰肯定会忍不住骂出口,但这两年的成长,让他脾气收敛了不少:“这辞职信我不能批。”

林红梅画得细细的眉毛一下子就挑高了:“为什么不能批?你想扣着不让我走吗?”

余小杰深吸一口气:“你是白总招回来的,你要离职,得白总批准才行,正好白总今天要回来,你等会儿跟她说吧。”

林红梅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一脸不置信道:“白瑜要回来工厂?她不是疯了吗?”

余小杰眉头一蹙,厉声喝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林红梅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说话错了,不过她没打算把话给收回去:“众所周知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还有,你最好小声点,要是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跟你没完!”

说着,她把办公桌上的辞职信一抽,扭身就走。

“……”

余小杰被气得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女人,要不然他可不会这么放过她!

对于林红梅说的“众所周知”这话,他可半个字都不信。

林红梅是白总同校的师姐,她会知道白总的事情不奇怪,但工厂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守口如瓶,甚至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都不知情,因此工厂怎么会众所周知呢。

不过,工厂这才出了内贼,林红梅就急着要走,该不会……

林红梅回到座位上,把那封辞职信往抽屉一扔,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

白瑜怎么突然要回来?

还有,她不是疯了吗?

她是前年在医院遇到白瑜的,那会儿她被那个缠着她老公的狐狸精给推下台阶,导致小产了,她看到白瑜时,她瘦得就剩下一个骨架子,双颊凹陷进去,头发也变得十分稀疏,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从来没见过白瑜这个样子,在她眼里,白瑜一直是漂亮不可方物的风云人物,什么时候都高人一等,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白瑜告诉她,她是得了个怪病,需要住院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老公一心要跟她离婚,她又没地方去,又找不到好的工作,看白瑜生病没办法管理工厂,她便想给她帮忙,毕竟她们可是同校毕业的师姐师妹。

她好心帮忙,但白瑜却把她的好心践踏在地上!

她让她到工厂来当销售!

她可是中大毕业的大学生,工厂那帮文盲,有什么资格骑在她头上来管她?

就说那个叫余小杰的家伙,听说他只有高中毕业文凭,当初高考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就这么一个东西,居然也能做经理?

还有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他就更提不了台面,才初中毕业!

可白瑜没让她当经理就算了,连个销售组长也不让她当,就让她当个销售,而工厂这几年不参加广交会,设计款式推新的又推得很慢,完全比不上其他珍珠厂!

她过来两年,除了底薪,拿提成的次数十只手指都数得过来!

她是来帮白瑜的,但她也要过生活,她不是来做慈善的,然后一次去广城时,她便拿钱跟那医院的护士打听了一下的白瑜的情况,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真是差点吓掉她的下巴。

白瑜居然得了疯病!

怪不得会一直呆在医院不出来,怪不得工厂都来不了,原来是疯了!

自从知道白瑜疯了后,她也没打算在这个工厂呆下去,就在这时她和她的初恋情人侯建明重逢了,当年他们一毕业就分手,她被分回自己的家乡,侯建明更惨,被分配到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去教书,相隔几千里,他们不得不分手。

她回到自己家乡后,很快在家里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一开始她的单位比她老公好,她婆家一家子捧着她,后来她老公辞职下海赚到了钱,他们一家子尾巴顿时翘了起来,那死男人还在外面包了小三。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远千里跑来广城找小三算账,结果不仅孩子没了,还被离婚了,重新遇到侯建明,让他们俩燃烧起来爱情的火花。

侯建明也把工作给辞掉了,跑到深市一家珍珠厂去当销售,在得知白瑜的情况后,侯建明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说事情之后,他就和老家的妻子离婚,娶她为妻。

她本来还不想那么做,可这个时候她怀孕了,她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只能对不起白瑜了。

可这会儿想到白瑜要回来,她的心砰砰直跳。

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下来,她很自信自己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二来,她手上有白瑜的把柄,若真走到那一步,她还能用白瑜的病来威胁她。

想到这,她嘴角再次往上扬起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酸梅,打开,拿一颗放进嘴里。

好酸,好酸。

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听说侯建民老家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个女儿,有了这个儿子,她又多了一层保障。

***

林红梅以为会跟一年半前那样,看到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不堪的白瑜,起初她背着光走进来,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身姿窈窕动人。

林红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白瑜走进阴影里,整个人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就见她面色红润若三月桃花,面容白皙细致,仿佛剥了壳的荔枝,水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相比于一年多前,白瑜不仅没有变丑,反而多了一抹岁月沉淀的气质,美得不可方物。

这不公平!

林红梅眉头蹙成了个深深的“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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