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提,不是她耳朵聋了,没听到方才沈兰宜所言。

只是朝夕相处,她对自家夫人的最近的表现心里有底。

她想和离,早有征兆。所以此刻,珊瑚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齐知恩也不管沈兰宜接不接话,她自顾自地道:“我家里,有个堂嫂,我那堂哥是个混球,对她很坏,时常动手。她想走,可一来和离艰难,二来割舍不下孩子,最后,叫那混球酒后打死了。”

她不是刻意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说来,然而齐知恩的语气一贯如此轻飘飘的,衬得她所提及的堂嫂命运更加单薄。

沈兰宜的神情有一瞬怔忪。

珊瑚觉着这事儿会是她的痛点,正要转开话题,没成想,沈兰宜却接着这个话继续说了下去。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那么命薄。”

她的神情静静的,话音也静静的,“我想和离,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倒显得是我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了。”

论家世地位,是沈家高攀了谭家,是她捡了便宜;论夫妻生活,谭清让对她也从未苛待,进能主动帮岳家洗脱罪名,退至内宅,即使她无子,也不曾宠妾灭妻。

他是一个多好的男人,多好的夫婿啊,哪怕他纳妾,对她不假辞色,不关心她的付出,可这对于男人而言,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世人若知她竟还不知好歹地想摆脱这一切,怕是会觉得她昏了头。

齐知恩不懂沈兰宜在感慨什么,她歪了歪头,然后继续道:“和离这么难,我看这成婚就不是好事。”

“不过我也不打算成婚,以后最多招个赘婿来。齐家那几个老头都盯着呢,生怕我把镖局变成外姓的。”

闻言,过于热心肠的珊瑚又升起了隐忧,“可我听说,上门入赘的男子,自己高不成低不就不说,许多还打着吃绝户的主意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齐知恩满不在乎,她呜哩哇啦又闲扯了一大堆,珊瑚听得认真,沈兰宜却完全没细听真切。

她只胡乱发着呆。

脖子上的伤痕细细一条,大概裴疏玉真的只是吓吓她,此时缓过劲来也已经不痛了。

真奇怪,这位永宁王分明才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可是她却对她生不出恶感。

沈兰宜抚摸着这条细细的血痕,心下百转千回。

今日之事,未必是一件坏事。

她决心再赌一把。

——

饶州地界,多山多水。由北往南,急行赶路至此,山水间已经隐隐可见春色。

和风吹拂,裴疏玉站在绵绵细雨中,接过凌源从另一边抛来的伞,撑开。

她随口问道:“都盯紧了?”

凌源颔首:“一路都盯着,大概,真的只是巧合。”

裴疏玉没作评价,只道:“马上进城,不好在明,点三两暗卫,如有异动……”

她龇了龇牙,露出一点凶神恶煞的表情。

凌源没忍住笑了,旋即却又正色走来,递上一只布袋。

“什么东西?”裴疏玉挑着眉接过,正要打开,却被凌源叫住了。

凌源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道:“字条吧。是那谭夫人托我转交给您的,要您进城了再看。”

他的眼神不无同情,“殿…额,公子,会不会有点撩拨过了,毕竟谭夫人她……又不知道你是……”

他这殿下风流名声在外,何尝没有她自己的缘故啊。瞧那绿了吧唧的剑穗,还真给配上了。

裴疏玉掂了掂这朴素的布囊,眉宇中也有意外,“想哪里去了?不过……”

她顿了顿,神色陡然认真了起来,“也许真的有惊喜。”

无人看管的君子契约,倒被遵守得很彻底。直到潜入城中,四下无人,裴疏玉才在背阴的巷尾中,打开了布袋中的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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