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衍虽然不太痛快,却还是按照她的要求买了个同款游戏机。

他经常会给温汐寄东西,常规的东西往家里寄,其余的“违禁物品”,则会单独寄往文印店。

而依着她的热切程度,游戏机送达的时间,又比美术鉴赏要更早一些。

这天放学,温汐早早就收好书包,踩着铃声往校外走时,白净小脸上还难得露了两分流于表面的雀跃。

包裹代飞一早就签收了,还以为是什么最新的电脑配件,递给她时也挨在边上凑了个热闹。

直到见到庐山真面目,好奇才变成傻眼:“这是……游戏机?!”

“嗯。”温汐开机试玩了下。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这玩意儿了?”代飞此刻的表情,也就比三年前意外发现她是个计算机高手好了那么一丁点。

不怪他夸张。

凭谁也想不到,看起来这样温软恬静的一个人,玩起电子产品来竟然这么丝滑。

“最近。”见没什么问题,温汐把东西装进书包,然后带着纸箱走向杂物堆:“我先走了。”

代飞愣了愣:“你要把这玩意儿带回家啊?”

“嗯。”温汐笑了笑:“没事。”

温韶华虽然管她管得严,却也十分注重教养与体面,还不至于明里暗里地去翻她的书包。

然而要论起来,她其实一直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谨慎性格,这回这么心急的把违禁品带走,多半还是因为连日来受了某人的刺激。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忍着让游戏机在书包里待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小心地带到画室。

江声今天有事要办,说是会晚点儿来。

她便趁着这个空档,切进那款屡次被破掉记录的射击游戏。

游戏这东西和计算机异曲同工,一旦到了技术层面就极其注重手感,几天没玩手就生的厉害。

温汐连着打了两把,连自己上一次的水平都没能达到,更别提创造新的记录。

她抿了抿唇。

好胜心上来,玩得就更投入了些,感觉到边上有道阴影在靠拢时,潜意识以为是江声回来了,也就没太在意。

“拿出来吧。”

直到一道厚重的中年男声在头顶降临,温汐才浑身一凛,乍然抬头时,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铁面无私的黝黑国字脸:“……”

江声今早请了半天假,去大使馆处理签证事宜,结束后见时间还早,就陪乔念知去望月楼用了午餐。

乔念知早年为事业奔波,大半个世界的菜色都尝过,到头来还是最怀念家乡的味道。

这小半年因为身体状况在家里安定下来后,江声就总陪着她来这儿。

他一贯是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看着虽然有些散漫,却也称得上耐心十足,今天却不知为何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得瞥一眼墙上的挂钟。

乔念知夹了块清蒸鲈鱼给他:“有事啊?”

“嗯。”江声回过眼来,也没刻意遮掩:“跟人约了中午在画室见。”

他自小被留在家里放养,朋友一向都多,乔念知也并不多心:“有事就去忙,妈自己吃也一样。”

“没事。”江声动了动筷:“跟她说了会晚点,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

然而等他到了画室,却见本该坐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架着的画板上甚至连画纸都没有粘。

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他疑惑地对着前头问了一句,而给他答案的人,语气里也还残留着几分不可思议:“刚刚被老……主任带走了。”

江声:“?”

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乖学生,突然做了件略显出格的事,总能产生让人跌破眼镜的效果。

说话的人呆呆的:“她……坐后头玩游戏好像,主任来巡逻,刚好就逮着了。”

江声:“……”

主任办公室。

李宏忠啪地一下把游戏机拍在桌上,板着脸呵斥:“这是该带到来学校的东西吗?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家吗?!”

“一放学就躲到画室打游戏,父母送你学艺术容易吗?你知道培养一个艺术生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金钱吗?!你就这样糟蹋父母的期望,学校的信任,心里都不会过不去吗?!”

他扫了眼温汐的铭牌,确认这名字没有在排名榜上出现过,于是声音更大:“才高一就这样不学好,到了高三你准备怎么办?是想毕了业就直接出去洗碗吗——”

“……”

温汐面容白净,恬淡之中又透点儿软,只需垂着眉眼乖乖站在那儿,总能给人一种经点儿风霜就要破碎的脆弱感,亦有一种被点明后深刻认识到错误的悔悟样儿。

十分具有欺骗性。

按方柠的话说,就是虚伪。

但不得不说,效果是好的。

李宏忠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这瞧着也不像个问题学生啊?

以前好像也被抓到过,这次是不是也有什么误会?

“这东西是不是你的?”他指着桌上的游戏机,黑黢黢的脸因为强行缓和而有些别扭。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错怪了一个好学生时,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嗯。”

李宏忠:“?”

是你的你这表情?搞得跟我冤了你似的。

“那你就没想过这东西——不能往学校带?”他一时有点精神分裂,说话声忽高忽低:“带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后果?”

想过不能带。

没想过会这么倒霉。

毕竟之前玩那么多回也没被抓过,她只是忽略了,以往都是江声把她挡在死角里,就算有人经过也很难发现问题。

她思忖了一下,还是说:“想过。”

“想过?!那你——”李宏忠几乎破音,可对着这样一张“知错脸”,重话又卡在喉咙里:“……”

驰骋附中三十载的李宏忠遇到了难题,他把握不好和这样一位“柔弱无助”的小孩儿说话的态度。

好半晌才半软和半强硬地指了下门外:“明天就把你家长给我喊——”

话没说完,就被门外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主任。”

微有些喘,像是刚跑过来。

别扭了半天的李宏忠忽然见着个真刺头,登时就通体舒畅地暴吼了声:“干什么?!”

“欸……”江声吓了一跳:“您都把我游戏机收了,还这么生气呢。”

温汐:“?”

李宏忠:“谁游戏机??”

“我啊。”江声一脸有话好好说的散漫样儿,悠悠地加深了这个说法:“您前段不还抓着书景浩在玩嘛,后来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

“……”李宏忠狐疑地看看温汐,又看看他:“那她说是她的?”

“啊……”江声没怎么在意地说:“我那天一时也没地方放,就带去画室了,我两位置挨着,可能玩完顺手就塞她画板包里了吧。”

“东西在她那儿,她又不知道是谁的,要说捡的你也不能信,也只能认栽说是自己的了吧。”

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李宏忠却还是半信半疑:“那我刚还看她在那玩着呢!”

江声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哪来的东西,不得研究研究?”

他说着,侧目睨向温汐时,疏懒的眼睛里裹挟着某种隐晦的“认可”,仿佛在说:可以啊你。

可等回过头,又从容地否定了这种认可:“再说,您看她像是会玩游戏的样子吗?”

眼神和语言。

全都反着来。

温汐:“……”

她不是没闯过祸,也想过最坏的后果就是捅到温韶华那里,到时她会说是自己用零花钱买的游戏机。

左不过是好奇与贪玩了些,下场应该还不至于无法收拾,却没想到有人会以这种看似谴责、却又暗含纵容的方式阻止这一切。

像上次拒绝她参赛一样。

很莫名的,他好像,比她还紧张她会受惩罚。

……

温汐还没来及解释什么,事态就在他的引导下成功偏离正轨。

李宏忠一边挥手示意她离开,一边警告另一头:“一天不给我惹事就不舒坦是吧?这马上就熬到毕业了,你还有招呢?!”

“你是不是以为确认保送就万事大吉了?信不信我现在随便给你记个过,这名额马上就能给你撤咯!”

温汐已经挨到门边,闻言又警觉地回过头。

她其实对保送没什么概念,但想也知道,标准应该非常高,不仅各方面都得保持优秀,还不允许有任何过失。

再欠他一个人情,努努力也还能还得起,但要是害他因此丢掉保送名额,那可就真的偿不清了。

江声本想老实挨顿训让他解气,可余光落在门边,见某人一副想杀回来坦白的架势,还是出了声:“信——”

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您下回也换套说辞吧,每回都这么吓唬我,我想当真也很难啊。”

温汐果然顿住脚步。

李宏忠却更生气了:“我那是吓唬你吗?啊!你自己掂量掂量,档案上要是有了污点,保送是不是马上就没戏了?!”

江声站姿自若,声线松弛,给人的感觉就是明明顶着张认真脸,摆着顺应真理的态度,却很难让人觉得有多诚恳。

出口的话也是如此:“那也得您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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