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绮罗一来束幽堂,学堂的气氛顿时紧张了不少。之前众人虽然害怕长孙熹,但却能因为臭味相投而玩到一起,学堂虽然被搞得乌烟瘴气,但起码还有鲜活气儿。可是绮罗却不同,她身上充满了诡异,学生们怕她,打心里怕她,就好像怕鬼似的。

不过却有一人愿与她讲话,那人是徐子涯。

自苏衍来束幽堂后,对这位少年的了解并不比梁绮罗多,就知道此人也是个冷漠性子。

学生们私下里偷偷给他们取了外号,叫什么“雌雄双煞”,后来又改成“黑白无常”。总之人口一个外号,没一个好听的。

苏衍也曾经找他俩就心理问题谈过话,结果意料之中,一个不屑讲话,一个更不屑讲话,倒是自己在那里苦口婆心了半天。最后也忍不住给他俩取了个外号“冰山双煞”,当然这只是人后玩笑时叫着。

随着日子一久,苏衍在学堂上越来越得心应手,拿捏学生也自有一套,虽然有长孙熹处处使绊子,但有锦倌和孙子良协助,学堂上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磕磕绊绊,便过了一月余。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在树林,苏衍盘腿坐在软座上,一边数着钱,一边着在心里确认需要置办的东西。

因来的匆忙,只随身带了两件衣服,连个脂粉都未带。虽说书院里应有尽有,各种物件儿都能拿到,但偏偏有些东西不能顾全,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来已有九载余未踏及若水街,很多地方却都还记得。

冗长街有一个摊位卖糖人,师傅捏得栩栩如生,小时候她总是拉着奶娘去买,一个糖人她愣是吃上一天。

那时候,她最大的快乐,也只有糖人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衍下意识收起钱袋,往外问:“怎么回事?”

“是,是…”小厮似乎有难言之隐。

苏衍急忙钻出去,却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往后缩了缩,再定睛瞧去。

不是别人,正是那万朝房掌司,燕国二公子西楼!

他正蹲在门帘外,一身月牙色对襟锦袍,青丝及腰,以玉簪挽发,衬得面容清秀,眉眼如画,似江南的天际处,最干净透彻的一抹朝霞。

朝霞手中抱着一盆蜀客,花叶将他的半边脸遮挡,因阳光的缘故,似花似人,分不清真切。

依稀记得那日去万朝房,正碰上这位掌司带着手下在烧制瓷瓶,浑身脏兮兮的,和今日之区别简直是地下天上!

不禁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小伙儿真真是耐看呐!满腔的怒意也因此烟消云散,最后殷勤的作揖道:“见过二公子。”

“可否借车一坐?”

“什么?”

他折下花枝,在她的鬓上比了比,利落的插在了那支瘦梅银钗旁,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衍警惕地往后躲了躲。

他一头钻了进去坐在他身侧,对外头吩咐:“走吧。”

苏衍被他这种不见外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但碍于身份,也只能答应,便招呼小厮继续赶车。

“你就是新来的?”他坐在一旁整理长袍,不忘打量她的容貌。

“正是。”苏衍坐在门口处,与他尽量保持距离。

西楼舒舒服服地靠在角落,对她道:“你可要小心,束幽堂里的都是世家子弟,都是你惹不起的!要是你待不下去了随时告诉我一声,我那儿倒是清静。”

“我们不过初识,为何帮我?”

他挑起眉:“容国尊崇儒道,你既是先生,那么在任何人面前都无须自降身份,哪怕去了御前,你也可以站着!怎么能让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欺负?我早就看不惯了,想帮你。”

苏衍有些意外。此人与自己毫无交集,就因为‘看不惯’?

苏衍审视着面前这个人,她想到这些天来听闻的一些关于他的过往,心里大概明白了。

一个不受宠爱的燕国二公子,只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的容国都城做质子,能安然活到如今,还能爬到这般位置,可见其中的辛酸苦楚,所承受的压力。而能经受住这些的人,定然是坚如磐石,又擅长于拉拢人心。

是以,西楼突然对自己示好,也就不奇怪了。

苏衍心里对这个二公子产生了些许佩服,由衷地对他欠了欠身,以表感谢。

他儒雅一笑,靠在角落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缓行,许久后,方来到若水街市。

冗长街是主街,南北贯穿,四面八方的岔道巷子犹如深山老林中那百年树藤,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却自有一套规律。

若水城另有一主河道,从东至西分布,经官宅区、皇宫,再到书院,横穿了整个城。也正是这纵横之间,将若水分割成数块区域:城西北处的勾栏瓦舍以及成片的商铺、城东北处的闹市民宅、城西南处的三坊以及官宅区、城东南处的皇宫及书院。

三坊分别是:富贵坊、永和坊、祥和坊。

闹市比较特殊,均为穷困之人聚集之所,里头细分:清河坊、墨石坊、黑鱼坊。商铺酒楼一应俱全,堪比小型若水城。

但不管闹市的功能如何齐全,还是比不过区区一条冗长街。

西楼下了马车,指着街道两旁,星星点点的地摊对身旁的苏衍介绍:“这些都是来自各国的商贩,所售之物均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大漠来的琉璃球、燕楚的稀珍草药,赵国的兵器,吴国的奴隶,应有尽有。普通到区区一只陶碗,珍贵到一本江湖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兵器谱。”

不过关于那本兵器谱,西楼却要同她解释清楚,说是若水开始有出售兵器谱的事还得追溯到九年前,九年前赵国那玄家被灭门后,玄家祖传兵器谱不幸流落世间,使得那些投机取巧的商人得了逞,他们顶着兵器谱的名号却在卖假货,被人戳穿后过了半年又重出江湖,每次出现总有那么几个富贵的上当,直到现在还真没人买到过货真价实的,倒是让那些不良商人赚足了腰包。

所以说,市面上其实根本没有真的兵器谱,若真的出现了,那也不会出现在商铺,更不会落入摊贩手里。

苏衍听说过玄家,不过还真没听说过兵器谱,以前师父只随口提过玄家被灭门是受了人构陷,那时候自己还替他们惋惜过几回,不过也是不痛不痒,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苏衍逛了一圈,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淘到真的兵器谱。但还是如西楼所料,市面上的所谓兵器谱,均是挂羊头卖狗肉,最离谱的莫过于某个摊位上,摊主宝贝似的捧出一本发光的册子,说是玄族流失在外的兵器谱,他如何如何得到,如何如何复原,和苏衍有缘,打个折卖与她的了。

苏衍接过册子翻阅,竟是本春宫图!

苏衍背着手,笑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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